第八十五章

眾目睽睽之下，有白衣白馬，從天而降。

葉歡手拉韁繩，白馬雙蹄騰空，唿律律馬鳴，葉歡一俯身，在馬上伸出手。

「跟我走！」

「好。」

花小卿沒有任何猶豫，點頭答應，手放在葉歡手心，然後被握住。葉歡微微用力，花小卿身子騰空，如同一片落葉，在風中搖轉。

等她再回過神來，已經落入葉歡懷中。

「駕！」

葉歡輕喝一聲，駿馬向機場外趕去。李青夢半晌沒回過神來，等她再回過神來，葉歡已經騎馬躍出候機大廳。

李青夢立刻衝出去，上車后慌忙去追。

葉歡身騎白馬，懷抱著花小卿，噠噠疾奔在公路上。

這驚世駭俗的一幕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從車上探出腦袋，詫異道：「這是幹什麼！」

路上的汽車紛紛停下，有人拿出手機拍照，他們只看到一男一女，在公路上疾馳。

前方被堵得水泄不通，李青夢一拍方向盤只能看到葉歡騎馬揚長而去。

花小卿坐在馬上，她本是一身長裙，此刻卻橫跨在馬上，這個姿勢其實分為不雅。但她臉上卻綻放著燦爛的微笑。

別人的指指點點，譏笑嘲弄，完全與她無關。

這一刻，旁人的譏笑，指指點點，不屑，呵斥為作秀，出風頭……等等言語，她完全無關。因為她知道，身後這一個男人，為了滿足自己不切的幻想，願意為自己承受別人的嘲笑。

其他，也就無關了。

曾有一日幻想，有一人身騎白馬，從天而降，將自己從生活的泥沼中帶走，浪跡天涯，飲馬江湖。

這一日，夢想照進現實。不切實際，虛幻得如同童話一般。

噠噠的馬蹄疾馳，一馬雙跨向遠方奔去。

遠方已無路，大江滾滾，攔住了去路。

葉歡將花小卿從馬上抱下來，白馬信步飲草，葉歡和花小卿相對而站，葉歡望著花小卿，花小卿也望著他。

忽然，花小卿捂住嘴，咯咯的笑了起來，如風中鮮花亂擺。

葉歡望著花小卿，道：「我帶你走，十年之內，你跟著我。莫看我現在沒什麼錢，但你放心，吃的，穿的，住的……只會比你現在更好，不會差別人半點。有我在，只有你欺負人，沒人能欺負你……」

花小卿忽然頓住，眼睛望著葉歡，猛的撲進葉歡懷中。

葉歡雙手放在花小卿肩膀，懷內溫玉香軟，花小卿頭擱在葉歡耳邊道：「葉歡，你很好，從沒有對我這麼好，我現在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花小卿從葉歡懷裡掙開，溫軟不在，玉香猶存，葉歡悵然若失，看著花小卿。

花小卿臉上的笑容消失，搖搖頭道：「但我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葉歡下意識的問道。在李家花小卿並不開心，而至於花小卿沒見過面的母親，在她身邊，花小卿未必會開心。但葉歡不知道花小卿為何會拒絕自己。

花小卿道：「葉歡，我很喜歡你，很喜歡的那種喜歡。我活了十七年，從沒人在乎過我，而我認識你不過十七天，你已經為我做過這麼多。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一輩子都留在你身邊，從十七歲開始，到七十七還不結束。」

「那你為什麼不能留下來？」葉歡問道。

花小卿搖搖頭：「十二年前，我的親生媽媽把我拋給李家，十二年後的今天，李家又把我拋回去，我像一隻被人拋來拋去的皮球。活到今天，我活得很糟糕。你肯留下我，我很開心。至少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個地方是歡迎我的。

但我不能留在你身邊。你很好，比我碰到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但我自己還不夠好。我不能把一個很糟糕的我留給你。

你看到路旁一朵被人踩爛的小黃花，心生不忍，妥妥的將它挖出來，養在家中。

如果我現在答應你，就如同這朵小黃花一樣，養在花盆裡，不見風雨。

如果真是這樣，你的世界是整個世界，而我的世界只有你。我會提心弔膽，擔心某天你會拋棄我。我之所以會擔心，是因為我還不夠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東西可以留住你。」

花小卿道：「葉歡，我很喜歡你，只認識這幾天，我覺得我已經喜歡上你了。我喜歡你，也希望得到你的喜歡，可我不是乞丐。我不希望這份喜歡是來自憐憫，救贖。我站在你面前，我希望你和我是平等的。」

葉歡一怔，恍然明白花小卿要說什麼。曾經在風雨樓，唐溪月向葉歡要一份尊重，葉歡沒有給。但現在，花小卿值得葉歡尊重。

作為一個女人，現在還只是一個女孩的花小卿，不希望成為男人的附屬品。

花小卿道：「葉歡，我現在過得很糟糕，像是生活在一灘泥沼里。我知道，你伸伸手就可以把我拉出來。但是，我不希望這樣。我希望能靠自己爬出來。」

「葉歡，我很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不是現在。現在的我還不夠好。」

「我只有長相還說得過去，但我現在胸也不大，屁股也不翹，也不懂在床上那些事，既不會用胸，也不會用嘴……」

葉歡笑笑：「沒事，我可以慢慢教你，我很懂的。」

花小卿臉上一紅，跳起來在葉歡頭上敲了敲，道：「反正，我現在還不夠好，還不值得你喜歡。但你放心，我還會回來，不管生活給了我什麼，我都會吃下去，讓自己變得強大。總有一天，我會無比漂亮，無比風光的回到你身邊，只要你還願意喜歡我。」

「我等你。」葉歡平靜道。

李青夢此刻終於趕到江邊，將汽車停在遠處，鳴了鳴車笛，眼睛看著二人。

花小卿看看遠處，道：「葉歡，我要走了。」

「嗯。」

花小卿轉過頭，向李青夢走去，江水滔滔，長風呼呼，在葉歡的視線中，花小卿的背影慢慢遠去。

「姐姐，我們走吧。」花小卿主動拉開車門。

李青夢看看花小卿，再看看遠處的葉歡，道：「可以再待會兒，還有些時間。」

花小卿沒有回頭，主動坐上汽車，拉上車門，目光並不再看向葉歡。

「還會再見的。」花小卿平靜道：「開車吧，姐姐。」

汽車發動，捲起一股煙塵。直到最後，車尾在葉歡的目光中消失。

白馬信步走到葉歡面前，用頭抵著葉歡的肩膀。

葉歡拍拍它的腦袋，輕輕道：「我送你回去。」

這馬是葉歡管朱寶虎一個開馬場的朋友借來，現在還要還回去。

夕陽西下，一人一馬，鬱郁獨行。

最傷心莫過死別，最惆悵莫過生離。

此刻生離，葉歡不免惆悵。

不過還好，還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