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站住！」李青雅忽然站起來道。

「幹嘛？」葉歡回頭道：「想要賴賬？」

李青雅氣都喘不勻了，她怒道：「想我結賬也可以，除非你真露兩手，否則休想。」

葉歡笑笑：「你想讓我怎麼露兩手，是書法，圍棋，茶道？我一字千金，你求之不起。下棋我沒這個時間，讓我給你沏茶，你也不配。」

「我……」一張俏臉氣的漲紅，李青雅把葉歡留住，是心中氣出不來，但是葉歡留下了，她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不是說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嗎，這裡有琴，你就現場演奏一曲，也讓我們看看你是真有本事，還是胡說八道。」趙長樂道。

「彈琴？」葉歡眉頭皺起。

李青雅忙道：「對，就是彈琴，你該不會不敢吧？嘴裡說的熱鬧，其實也就是嘴把式，手上沒有功夫。」

花小卿拉著葉歡，道：「你不要理她，我們先走吧。」

花小卿怎知道葉歡會彈琴，若是一個吉他，平常男生有人會也不新鮮，但是古琴？在現代社會，除非特別愛好者，幾乎已經絕跡。葉歡怎麼可能會彈琴。

李青雅見葉歡面露猶豫，道：「你要走也行，就要收回剛才的話，向我們道歉，放心，茶資還要我們付。」

「如果我不道歉呢？」

「那你就彈響七弦琴。」

葉歡抿抿嘴，道：「姑娘，不是我不彈，是你不配我彈。」

恍惚有耳光聲響起，李青雅俏臉漲的通紅，葉歡這句話真不亞於摔在她臉上一個耳光。不是不想彈，根本是你不配聽。李青雅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受過如此氣，頓時在哪裡氣的不住顫抖，連話都說不利索。

「葉先生，若是會彈，不如現場演奏一曲，讓我們一飽耳福也好。」去而復還的趙三娘站在大廳說道。

眾客人一聽這話，恨不得挺身而出。美人有這種要求，莫說讓他們彈琴，就是讓他們吃琴，也絕對沒人有半點猶豫。可惜大家都不會吶。但看葉歡的模樣，似乎還有些猶豫。

「喂，小兄弟，你就彈一曲吧，難道找趙老闆娘也不配聽你彈琴。」有客人道。

「小兄弟，你就露兩手，讓我們這幫粗人也飽飽耳福。」

花小卿還是擔心李青雅面子過不去，拉拉葉歡的衣角道：「你如果會的話，就隨便彈彈也好。」

葉歡略想了想，道：「也好，你記住，這一曲我可是為你而彈。」

眾人注視的目光中，葉歡走到琴台的位置。琴師早已讓開位置，略微一躬身，道：「葉先生，請。」

葉歡在琴台坐下，屈指輕拂，響起一片雜音。

現在茶館內所有客人都被這一幕吸引住了。眼睛望著葉歡。若說現代社會，隨便能哼一曲歌的人常有，但如果隨便抓一個人會彈琴，這樣的事就罕見了。

他真的會彈？

所有人心中都如此想。

李青雅心中有些忐忑，一是期盼葉歡不會彈琴，自己也好出言奚落他。二來，如果他不會何必又要坐下來。心中隱隱，已經有不好的預感。

花小卿目不轉睛的看著葉歡，心中還是七上八下的擔憂。接觸不過三兩日，葉歡所顯現的東西已經足以讓他膛目結舌。神乎其技的身手，可以獨自打敗十幾個混混，深厚的背景，一個電話敢在派出所開槍，對茶道的理解……

一件件，所有事情累加起來，花小卿知道的越多，對葉歡不是越了解，而是覺得葉歡越神秘。

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在眾人的目光中，葉歡手指放在琴弦上，還未彈奏，雙目微閉，只用手指感受琴弦的彈性。

這一刻，葉歡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茶樓，眾客人，李青雅，花小卿，趙三娘……

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的心思只在琴中。

「好帥……」有李青雅的同學下意識讚歎出聲。說出口才意識到站錯了立場。但不得不否認，葉歡此刻的確有幾分氣質。眾男生也是眼紅心熱，心道如果自己也會彈琴，在眾目睽睽之下，挺身而出，一曲高歌，該引來多少羨慕的目光。

錚！

一個音符忽然響起，初時極緩，如深谷泉水叮咚，漸漸匯聚成溪流，順山而下。

琴音極靜，老子曰：********。葉歡雖在撫琴，眾人感受的不是音樂的刺激，而是一種優雅安靜的氣氛。

初如九天風呼，雲聚雲散，此乃天音。又如雨水落下，叮咚叮咚極其水花。高山流水，漫漫長長，此乃地音。后按弦琢磨，如人之對話，又如人之思緒。

眾人一時都未說話，點點音符，都如彈到人們心裡，勾起人心中的惆悵。暗夜無人時的碾轉反側，初見驚艷的忐忑，卻無端還有一絲欣喜。

此刻再也沒有人懷疑葉歡會不會彈琴，小音悅耳，大音動心，此刻大家已經被葉歡的琴聲勾起思緒。

李青雅獃獃站在那裡，再說不出一句話，只感到一絲羞愧，一絲無法觸及的遺憾。

錚錚！

忽有兩聲疾響，如雛鳳鳴於九天發出鏘鏘之聲。

趙三娘陷入神思，下意識出口輕輕伴著琴音喝道。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

「是鳳求凰，是鳳求凰……」有女生下意識叫出口。他們雖然分辨不出葉歡彈的是什麼曲子，但卻能聽出趙三娘口中的詩句。

不錯，葉歡彈的這曲，便是司馬相如為卓文君所奏的鳳求凰。司馬相如見卓文君，初見便驚為天人，便做此曲鳳求凰，表達自己心意。二人終成眷屬，成為一代佳話。

「太浪漫了！」有女生贊道。和彈琴相比，彈琵琶什麼的都遜爆了。如果有人肯為自己彈一曲鳳求凰，自己立刻馬上答應嫁個他。可惜，這一曲不是獻給自己的。

眾人望向花小卿，都露出艷羨嫉妒的目光。心中只是想，為何站在那裡的不是自己。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花小卿站在那裡，驚訝的捂住嘴巴，心中只有一句話，來回翻騰。

「他是為我彈的，他是為我彈的。」

葉歡彈這一曲，不是因為李青雅的逼迫，也不是因為趙三娘的邀請，他是為我，他是為我……

從小寄人籬下，自己所用所穿之物，都是李青雅選剩下的。都是旁人不喜不愛之物。自己永遠是站在牆角，做哪龍套角色，何時何地，自己曾站在眾目睽睽之下，成為過眾人艷羨的主角。

但今時今日，自己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

花小卿捂住嘴巴，眼眶泛紅。

李青雅呆立無語，久久說不出話來。此刻看向花小卿的目光，充滿嫉妒。為什麼，她樣樣都比不過自己，從小到大，什麼都不如自己。卻可以碰到這樣的男人。縱然他父母雙亡，縱然他只是一個沒有根基的高中生。可眼前的趙長樂和他相比，實在相差甚遠。

為什麼？自己哪裡不如花小卿？為何這一曲奉給的不是自己。

你不配我彈。

這五個字再次在李青雅耳中響起，此刻感覺是無比刺耳。

為什麼自己不配。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落下，趙三娘也合完最後一句。沒有人鼓掌，誰也不忍心破壞此刻安靜的氣氛。。在一刻茶樓上下，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走。」

葉歡沖花小卿伸出手。

花小卿點點頭，牽住葉歡的手，向門外走去。

「葉先生留步……」趙三娘的聲音忽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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