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見勢頭不對已經先一步進裡屋把林苒喊起來了。
今兒能對付姥爺的只有她了。
等林苒穿好衣服出來，剛好聽到趙姥爺把訓話轉到正題上來。
「紅梅啊，我和你娘以後是要跟著你哥嫂養老的，可現在你哥家的情況你也了解。」
「你哥他救了你，身體不好，不頂事兒，日後養活全家的重擔勢必會落在勝為身上。
可鄉下的光景你也清楚，在地里刨食是真的不容易。
所以你看看能不能在縣裡給勝為找份工作。
如果實在不行，就先讓林峰他們兄妹幾個人讓一個崗位出來也行。」
趙姥爺說的理所應當。
趙紅梅聽完此話已經臉色泛白了。林峰和林蔓也臉色鐵青。
林孝全看著妻子難過的樣子有些心疼，但他這個做女婿的不好張嘴反駁老丈人，只能委婉的說：「爹，現在城裡工作不好找，」
「苒苒的工作也沒著落呢。」
他沒說讓工作的事，想著先把自家的難處擺出來，老丈人也不至於步步緊逼吧。
趙姥爺幾乎是想也不想的說：「她一個女娃子要什麼工作，要我看不如嫁出去或者去下鄉好了。正好把工作機會留給勝為。」
「就是，那些到大槐樹公社下鄉的知青可是一人有三十塊的下鄉補助呢。」葛翠荷緊跟著接話。
她自動忽略了讓林苒嫁人的話，一心想要看看這細皮嫩肉的小賤人去了鄉下能不能活。
原本沉默聽訓的趙紅梅忽然抬頭：「爹，這事我幫不了大哥，別說現在真的沒有工作門路，就算有了，我肯定會先緊著苒苒的。」
她早就看出來了，娘家是個無底洞，永遠也不知道知足，可她心底一直對自己親爹親娘抱有幻想的，所以她甘願榨乾自己。
但她的女兒不行，她的苒苒嬌養的好好的，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會把她留在城裡，留在自己身邊。
「你說什麼？」趙姥爺愣住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因為這個女兒從來沒有忤逆過自己。
「我說，如果有留在城裡工作的機會，我一定會想方設法讓我的女兒留下來。」趙紅梅一字一頓，話說的斬釘截鐵。
趙姥爺在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後，幾乎是立馬就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隨後他臉紅脖子粗的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你寧願把工作給一個小丫頭片子，你都不想幫襯你親侄子一把？」
「趙紅梅，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麼能有今天的。」
趙姥爺伸手指著趙紅梅；「你的命是你哥救回來的，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恩情的？」
趙紅梅閉閉眼睛，努力不想讓眼淚流出來，她不想在孩子們面前丟臉。
「爹，我哥救了我，我認，所以我從小到大都在努力照顧他，我這些年來賺到的錢也大多數都養了我大哥一家。」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我還了大半輩子的債，我想知道我還得還多久？」
「在我有生之年能還完嗎？」
趙紅梅第一次把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話說了出來，如果再來一次，她很希望大哥不要救她。
就讓她死在那座大山里。
面對趙紅梅的一聲聲質問，趙姥爺雙手顫動，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愧，以及滿腔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
他心裡不清楚趙紅梅這些年來做的一切嗎？他當然清楚，但他已經把趙紅梅的付出當成了理所應當。
此刻趙紅梅將遮羞布掀開，他心底有愧疚，但更多的還是對趙紅梅忤逆自己的怒火。
「趙紅梅，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不想還你哥對你的救命之恩？你想做忘恩負義的人。」
趙紅梅看著自己的父親，眼神逐漸冷卻。
她早就知道他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不是嗎？
只是無數次的，她希望有一天他們能站出來說：「紅梅，夠了，你不用還了。」可惜一次都沒有。
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遍體鱗傷。
「我會還我哥的恩情，我可以用我的命去還。」
趙紅梅神色淡到了極致：「但我的子女不應該背負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趙姥爺呼吸急促，他死死瞪著趙紅梅，卻怎麼也說不出半句話。
葛翠荷一見自己公公竟然敗下陣來，一時間也氣急敗壞了起來：「哎紅梅，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麼叫背負不屬於他們的，我告訴你，你的命是我家紅俊救的，你欠我家的，從你肚子裡爬出來的小崽子也欠我們家的。」
「我告訴你，你別想耍賴。」
面對葛翠荷的跳腳，趙紅梅沒有回應，她只是認真的盯著趙姥爺：「爹，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沒錯。母債子還。」趙姥爺猶豫片刻，還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好，那我現在就登報跟他們脫離關係，我搬回大槐樹去，我用我的餘生償還。」這是趙紅梅早就想好的，她不想她的孩子們也像她一樣，一輩子都背負重擔。
「娘。」林峰忍不住出聲。
趙紅梅沉默的擺擺手。
林苒看趙紅梅一臉淡然，便知道她恐怕早就下定決心想要用自己的命來蕩平這起命債了。
只是以葛翠荷的貪婪，真的能讓債務抵消嗎？
林苒看著雖然面上憤怒，但雙手顫抖不止的趙姥爺：「姥爺，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非逼的我們兩家反目成仇。」
不等趙姥爺開口說話，葛翠荷就先一步跳腳，「怎麼就逼迫了，只是要個工作而已，你們家四個職工，隨便均一個給我家勝為不就行了。」
「做什麼要死要活的，演給誰看呢？」
「你閉嘴。」林苒當著眾人的面，對著葛翠荷的臉就是狠狠的一耳光。
「你在敢多說一句廢話，我殺不了你，但讓我舅換個老婆我還是能做到的。我這人沒什麼道德感，不信你就試試。」
葛翠荷被林苒冰冷好似在看死物的眼神驚的愣在原地，一時之間連她最拿手的撒潑打滑也沒能使出來。
林苒揉了揉發腫的手腕，漂亮的眼睛裡含著些許瘋狂。
「姥爺，什麼事情都得有個度。超過了，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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