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內

  楚璃連連求饒，祁若竹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一般，並未放過她。

  最後楚璃累得是一絲力氣也沒有了，殷紅的眼尾掛著晶瑩的淚花，沉沉地睡了過去。

  祁若竹細心地為她清洗了一下身子，將她抱到岸上，來到一棵桃樹下。

  此時的藍城山，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朵朵艷紅如花似錦。

  祁若竹半抱著楚璃坐在桃樹下，偶爾有幾片花瓣飄下，落到少女的青絲上。

  明月高掛，月色清淺。

  少年少女郎才女貌，緊緊相擁，像極了話本中的神仙眷侶。

  祁若竹將楚璃挽在臂彎，輕輕為她整理著微亂的髮絲，目光溫柔繾綣，眼底濃重的情感沒有一絲掩飾，如海水一般波濤洶湧。

  少女靜靜地窩在他的臂彎里，精緻如畫的雙頰略微紅潤，比落下的桃花還要嬌艷三分。

  眼看月色漸晚，祁若竹拍了拍她的背，聲音輕柔。

  「阿璃，醒醒，我們該回去了。」

  少女在他的懷中抬起臉，一片睡眼惺忪的樣子，只微微睜開了半條眼縫，隨後又重新撲進他懷裡。

  「祁若竹，我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她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這裡。都怪你。」

  祁若竹臉色一紅，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他剛剛開葷，場面多多少少沒有辦法自控，下次一定注意一點。

  「我好累，你抱我回去。」少女嬌嬌柔柔的，將他的心揉成一團。

  「好。」

  明月高掛，清輝灑滿山間。祁若竹懷中抱著少女，漫步於青石小路周遭一片寂靜，只有蟋蟀的叫聲偶爾傳來。

  楚璃靜靜地窩在祁若竹懷抱里，只露出半張恬靜的面容。

  原本睡得香甜的她，卻被心魔影響，陷入了噩夢裡。

  夢中，她回到了第二世，見到了曾令她又愛又恨的慕歌。

  那個不可一世，生殺予奪的少年帝王，在冰天雪地里，一個人走過漫長的雪路，來到了郊外的皇陵里。

  燭光明滅的皇陵密室中，供奉著一個牌位，上面深深刻著幾個大字，吾妻楚璃。

  那幾個大字筆畫分明，刻得極深，旁邊還有些許早已黯淡的血痕。

  好似雕刻者在刻畫時極為認真虔誠，指尖血跡斑斑卻毫不在意。

  而牌位之下，靈柩位於中央，早已死去的少女靜靜躺在裡面。

  少年站在靈柩旁，衣擺垂地。

  他的發尾掛著幾片晶瑩的雪花，隨即逐漸消融，散著幾分寒氣。

  他明明是個年華正好的少年郎，卻給人一種，殘燈枯樹，飽經歲月摧殘的滄桑感。

  少年面容蒼白，那雙眸里如死水一般平靜，唯有看向那牌位上的幾個字時眸中閃著幾分恨意。

  「楚璃，睡了這麼久，你也該起來了吧。」

  「聽見沒有？」

  他喃喃自語，棺中少女沒有任何反應。

  他眸中猩紅欲裂，恨意更甚。

  「楚璃，你當真是好狠的心。」

  「先來招惹我的是你，說要陪我一輩子的是你，到最後，寧死也要拋下我一個人的也是你。」

  「你到底憑什麼？憑什麼自己一個人決定這一切。」

  「你不是常常問我愛不愛你嗎？」

  「我現在告訴你答案。」

  「我不愛你，我恨死你了，我當真是恨死你了。」

  他一手撐在棺上，手上青筋暴起，眸中是鋪天蓋地的陰戾。

  他說了很多很多，棺中的少女靜靜長眠，毫無反應。

  空氣中充滿寂靜，只聽得見他自嘲的笑聲夾雜著無盡的痛苦。

  隨後他看了棺中的少女一眼，擦去眼角淌下的淚水，微微垂眸，眸中毫無溫度，仿佛鬱結著鋪天蓋地的絕望。

  青燈映照著他消瘦清冷的身姿。

  他靜靜地站著，沉默了許久許久。

  隨後喃喃說道，聲音低沉若寒潭。

  「阿璃，我後悔了。」

  他處心積慮籌謀著一切，眾人都以為他虎視眈眈覬覦的是這繁華江山，可是他心裡真正想要得到的，不過是一個她罷了。

  他以為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便可以留住她得到她，卻沒料到。

  他的給予竟會成為她的桎梏。

  他更想不到，那個連指尖被刀口劃傷都會覺得疼的人，竟會選擇如此慘烈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想到這，他唇邊閃過幾分自嘲的苦笑。

  「阿璃，你定然是恨透我了吧。」

  「無妨，等到了地底下，我再好好向你贖罪。」

  「這一次，你休想拋下我一個人。」

  話畢，他從袖口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捅進了自己的心口，鮮血逐漸蔓延，留下一地紅色。

  還在祁若竹懷裡的楚璃在噩夢中都能感受的慕歌那鋪天蓋地的絕望，她眼角無聲留下一行清淚，幾乎是無意識地低喃了一句。

  「慕哥哥……」

  而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的祁若竹聞言，身形頓時怔住。

  他垂眸看了懷中少女一眼，只見她嬌柔的臉色略顯蒼白，而眼角那一行淚跡尤為明顯。

  他緊抿著唇，將少女擁得更緊，原本明朗的目光逐漸變得陰鶩，滲著幾分寒意。

  慕哥哥？是誰？

  對了，她好像曾經說過的，她愛極了那個慕哥哥。

  想到這，祁若竹心底湧起了無盡的嫉妒，眸光越發陰狠。

  他脊背繃直，手指緊緊握著，漆黑如墨的眸子內蘊含著毀天滅地的氣息。

  他狼子野心，要的不僅是她的人，還要她的心。

  不管是奕風，還是郁白，還是她口中的慕哥哥，都休想搶走她。

  她只能是他的。

  他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