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奕風終究是沒能帶楚璃離開。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已經站在這個世界巔峰的少年,絲毫不在乎旁人的去留。
他的心裡,眼裡,只有軟榻上的嬌艷少女。
祁若竹望向她時,眼底的冰雪完全消散,灼灼目光中,滿是柔情。
在踏出暗牢時,奕風終究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仙門和魔教都視她為眼中釘,這世間難有她的容身之處。」
「祁若竹,你真的能護得住她嗎?」
你真的能和全天下作對,護住你心中所愛嗎?
聞言,祁若竹唇邊勾起一抹不屑,原本清冷的氣息突然變得陰狠乖戾起來,低啞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病態的狠辣。
「我所在之地,便是她的安身之處。誰容不下她,殺了便是。」
得到回答後,奕風不再說話,也不再想著帶楚璃離開。
他深深看了楚璃一眼,隨後轉身走向夜色中,像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一開始他擔心祁若因為以前的仇恨折磨楚璃,這才不管不顧趕來想帶她離開。
而如今看來,沒有必要了。
若祁若竹愛她,那麼待在祁若竹身邊,她是最安全的。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是祁若竹的對手。
她待在至強者身邊,應該會更安全的吧。
他是這麼以為的,在楚璃出事前,他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直到那一年冬天,他拖著病重的身體依舊在為仙魔戰役做部署時。
郁白突然出現在書房裡。
他一襲月白錦衣,肩披鶴氅,手中拿著一個鎏金琉玉手爐,俊朗的臉上儘是疏離涼薄。
「奕風師兄向來神機妙算,如今看來,有一件事你還不知道吧。」
聞言,奕風手中的筆頓住,心中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陡然升起。
他沉著臉,問了一句。
「什麼事?」
郁白看著奕風,眼底滿是譏諷。
「不知奕風師兄可記得我和你說過。楚璃的性命,我要定了。」
聞言,奕風微微皺眉,郁白對楚璃的恨意,他向來清楚。
妖魔橫世之時,仙門暫且難以自保,更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間了。
人間郁府一夜之間慘遭滅門,郁白匆匆從天山派趕回郁府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被妖魔屠戮過後,被夷為平地的相府。
那妖火燃燒的廢墟之下,埋葬的是他親族的性命與魂靈。
從那一天起,郁白好像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一般。
從前那個驕矜傲氣的少年已經死了,死在相府被滅門的那一晚,而活下來的,是一個冷漠涼薄,對妖魔恨之入骨的天山派新掌門。
他恨透妖魔,立誓必要斬盡這世間一切妖魔。
他和楚璃爭爭鬥鬥了大半輩子,但凡見面沒有一次不是吵的面紅耳赤的。
而楚璃,那個時候早已墜入魔道。
他對魔族的仇恨,自然也分了一部分在楚璃身上。
新仇舊恨堆積在一起,楚璃便成為了郁白的眼中釘肉中刺。
但今日他出現在這裡總不會是為了重申一遍他對楚璃的仇恨吧。
奕風想開口問明他的來意時,郁白又兀自說了一句。
「如今看來,倒不用我親自動手了,惡人自有天收,此話誠不欺我。死了算是便宜她了。」
他話音落下之時,奕風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手中的毛筆掉落於案上,墨色在宣紙上逐漸暈染開來。
奕風臉色慘白,拖著病弱的身子,三步並做兩步,來到郁白跟前。
他狠狠揪著郁白的衣領,又問了一遍。
「你說什麼?楚師妹她怎麼了?」
「她死了。死在惡魔窟里,屍骨無存,連魂靈都被四分五裂了。」
一瞬間,奕風只覺得天旋地轉,連站都站不住。
他放開了郁白的衣領,一改往日的溫和儒雅,臉上儘是悲痛和絕望。
腳步帶著幾分踉蹌,嘴裡喃喃念著。
「不……不可能……她怎麼會死了呢?」
郁白冷眼看著奕風的倉皇與狼狽,眸中染上幾分莫名的怒氣,連聲音都帶著幾分咬牙切齒。
「你和祁若竹想方設法把她藏起來。但是藏起來又怎樣,還不是護不住她?呵……你們兩個真是廢物啊。」
「不過死了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省得我親自動手,死得好啊……」
郁白的語氣中滿是恨意的語氣中隱隱帶著幾分悲戚。
讓人一時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幸災樂禍還是在痛心疾首。
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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