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叔說帶他們去吃飯,實際上也沒離開蔣家,只是讓廚房把午飯端了過來。
蔣宗的情緒顯然不高,吃蔣家的精緻飯食都沒有在武愛市場門口啃麻花時開心。
林聽也沒什麼胃口,隨便填了下肚子,便放了筷子。
聶叔顯然不知道鍾家青懷孕的事,他在蔣宗和林聽吃飯的時候拎著阿進說了好半天的話,最後還恨鐵不成鋼地給了阿進兩巴掌。
估計是嫌他辦事不利,這麼大的事兒竟然都不知道。
阿進老實挨揍,縮著脖子一個字都不敢說。
聶叔在忙,鍾家青也沒閒著。
她問自己的小保姆:「不是說來的是先生的貴客嗎?她怎麼會跟蔣宗有關係?而且看起來,老聶對她也很好……她不會是蔣宗的女朋友吧?」
小保姆被問得滿眼絕望:「太太,沈市那邊的事全被聶叔攥著,什麼消息都沒有的。」
鍾家青的牙都疼起來了,她皺著眉頭,輕聲嘟囔:「瞧她的穿戴也不像哪家的千金,這人……到底是從哪鑽出來的……」
小保姆安慰她:「太太,您不要想這些了,該睡午覺了。」
「嗯,也行,不過是個小丫頭,還能翻了天?」
鍾家青安慰了自己一句,換上睡衣去午睡。
睡……睡……
「咣!」
突然一聲巨響,鍾家青剛睡著就被嚇醒了。
她捂著怦怦亂跳的心臟,問:「怎麼了?」
小保姆先給她倒了杯水,又替她揉了會兒心口,這才出去看是什麼狀況。
沒一會兒,她回來了,表情很複雜。
「太太,是少爺在收拾房間,說是要搬到一樓去。」
鍾家青:「……」
不讓他吵嗎?那他豈不是要順勢就不搬了?
她咬了咬牙,忍了。
「算了,給我放音樂。」鍾家青說。
悠揚的鋼琴曲在房間裡迴蕩,時不時就被突兀且沒有任何規律的乒鈴乓啷的聲音打斷。
蔣宗的房間裡。
林聽隨手把椅子從地板上拖過,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而房間裡的其他東西都好端端擺放在原處,沒有絲毫要搬家的跡象。
蔣宗坐在沙發上,拿著一本書,半個鐘頭都沒有翻一頁。
他的房間與整個蔣家的氛圍都不同。
這裡並沒有太過華貴的裝飾和擺設,瞧著像十年前的裝修布局,但每一處都很周到體貼,顯然,曾經布置這個房間的人投入了極大的心思。
在他的書桌上有一個相框,照片裡的女人很漂亮,溫柔地望著懷裡漂亮的小男孩。在他們身後,年輕的蔣父看著他們,嘴角的笑怎麼都壓不住。
那時的蔣宗大約七八歲,他依偎在母親的懷裡,拉著父親的手指,笑容燦爛眼神生動,似乎擁有著全世界。
林聽看著照片,心裡沒來由的沉重。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走到蔣宗身前。
蔣宗的心思就不在看書上,林聽剛停下腳步,他就抬起了頭。
林聽彎下腰,平視著他。
蔣宗:「……?」
林聽突然伸出手,按著蔣宗的嘴角往上提。
蔣宗:「……」
林聽朝他抬了抬下巴,調戲良家少男的女流氓般輕佻:「少爺,給姐姐笑一個。」
她很想逗他笑一下,哪怕只有一下。
少女身上的清香鑽入蔣宗的鼻子,香味並不濃烈,若有似無。
他笑不出來,耳朵卻開始發燒。
物理笑失敗了。
林聽坐到他對面,開始給他講笑話:「蔣宗,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個人來滬市嗎?」
蔣宗認真思考了一下,問:「為什麼?」
林聽一本正經地說:「因為我怕半個人來會嚇死空姐。」
蔣宗:「……」
林聽等了一會兒,無縫接入下一個笑話:「蔣宗,你知道姜切成四塊會變成什麼嗎?」
蔣宗認真思考片刻,問:「什麼?」
「姜姜姜姜。」
「……」
「曾經有一隻魔龍,他只要張大嘴就會沉睡一千年。某一天,他睡醒後打了個哈欠,然後睡了一千年,醒來後又打了個哈欠……」
「……」
晚上,蔣父回到家時,只覺得家裡安靜得離譜。
他莫名感覺背後一陣寒氣湧起。
「老聶,小宗呢?囡囡呢?他們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聶叔想想少爺現在在做的事,還是決定按照林小姐的囑咐回答:「少爺和林小姐在收拾房間,準備搬家。」
蔣父莫名其妙:「搬什麼家?不是剛到家麼?」
聶叔沉默不語,不吭聲。
蔣父皺眉看著他,沉默片刻直接上樓去到兒子的房間。
他敲了兩下房門:「小宗,是我。」
開門的卻是林聽,她揚起個笑臉,嗓子卻有些啞:「蔣叔叔,好久不見。」
蔣父瞧了眼房內的情況,有兩個箱子放在門邊。
他問:「你們幹什麼呢?」
林聽笑著回答:「我幫蔣宗收拾東西呢,您不是說想讓他把房間騰給他弟弟住嘛,我們想著,剛好下午沒事,就儘早把這事做了。」
蔣父一臉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讓他搬出去了?」
林聽眨巴著大眼睛,比他更莫名其妙:「就是那個漂亮姐姐……哦,是二太太說的啊,我們剛進門她便說了,我們以為這件事很著急。」
蔣父眸色微沉,但沒有在林聽面前表現出憤怒。
他只是說:「我沒讓他搬,可能是有些話沒說清楚誤會了,你們兩個別忙了,我去換件衣服,帶你們去吃飯。」
林聽長長的「哦」了一聲:「好呀。」
蔣父轉身離開,林聽和門外的聶叔交換了一個眼神,旋即樂呵呵地關上了房門。
告狀這種事,蔣宗不會做,聶叔不能做。
蔣宗不做是性格使然,改不了。
聶叔不能做則是為了蔣宗——他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如果跟小媽鬧得不可開交,難免會被扣上小家子氣的帽子。
有些時候,這種細碎的小委屈不得不受。
但告狀的人是林聽就很有意思了。
她是外人,也是客人,鍾家青把對蔣宗的敵意攤開在她的面前本身就是有大問題的行為。
她這是告狀嘛?
不,她是提醒蔣父——您的太太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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