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轟轟烈烈的「窺探運動」,一直持續到晚自習前十分鐘。
五班幾位男生簡直窩火到了極點。
每次出去趕人,大家都一鬨而散。
可人潮,卻依舊源源不斷的湧來。
最後一次趕人時,是秦誠、杜松、齊諾三個五班最強戰力一起出去的。
剛剛出門的他們,朝足足十多個高三年級的學生揮了揮拳頭,滿臉的凶神惡煞。
圍站在前面的人,自然選擇了倉皇離開。
然而........當他們閃開身體,留出空檔後。
出乎三人預料的一幕,出現了。
幾步之遙的欄杆上,靠站著四道身影。
兩男兩女。
女孩的燙髮在微風的吹拂下淺淺飄蕩,男孩的菸頭在黑暗中忽明忽滅。
他們身形慵懶的靠在那裡,無比隨意的將秦誠幾人打量著,一點都不害怕。
反倒是五班三人,借著廊燈投下的微光看清幾人長相後,表情突然就變的凝重了許多。
秦誠將手揣在褲兜里,低頭沉默了幾秒,方才看向其中一位男生。
「昌哥,有事?」
「沒事兒,過來看個笑話。」
校服拉鏈敞開的寸頭男生,滿臉無所謂的笑了笑。
順手將菸頭一彈,不偏不倚,恰好濺到了杜松的衣角上。
驟然迸出的零星火光里,杜松只是將身體往後錯了錯,一句話都沒說。
「行了,走了,看也看夠了,該回去上課了」
四人中靠左的女孩伸了個懶腰,撇了撇嘴。
燈光掃過她的臉,赫然便是白天在廁所門口圍堵顧詩楠的始作俑者。
「感覺力度........還不夠大啊,就只是哭個鼻子而已。是我的話早就跳樓了,哈哈哈!」
尖利的聲音,跨越走廊傳進教室。
四道身影,蠻橫隨意的漸行漸遠。
留下身後的齊諾和杜松,拳頭握了又松、鬆了又握。
「班長,這幾個人.......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秦誠搖搖頭。
「你知道的,班長。他們今天來,就是找事的!」
「那些其他班過來的人,應該都和他們有關。」
憤懣不平的聲音,自齊諾口中發出。
可換來的,卻是秦誠無力又無奈的聲音。
「沒發生什麼衝突就好,他們是什麼人,你不是不知道。」
「行了,進去吧,上晚自習了。」
昏暗的光線中,齊諾望著那道被灰塵包裹的身影,心裡五味雜陳。
有些事情,他不想接受,但卻能夠理解。
剛剛出現的四個人,算是整個蓉城一中學生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喬昌、趙夢、林軒、白荷。
四人的父母,要麼是身價幾千萬過億的企業家,要麼是權勢滔天的大佬。
這.........便是剛剛三人齊齊低頭,秦誠不敢深究的理由。
能打架,在普通學生的眼裡,或許足夠凶神惡煞。
但對方才的四人來說,壓根就是一個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計的笑話。
和現實與階級的重擊比起來。
來自拳頭的重擊........
微弱渺小、萬分可笑。
一整個晚自習,五班的氣壓都很低。
距離放學還剩五分鐘時,辦公室中的陸澤,終於放下了捧在手中的《孫子兵法》。
正準備起身伸個懶腰。
「滴滴~滴滴~」
一道刺耳又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從他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收繳袋」中傳出。
「又來?一下午發五六條消息了吧?業務這麼繁忙的嗎?」
輕聲嘟囔一句後,陸澤想了想,最終還是將手伸進塑膠袋,摸出了一隻磨損尤其厲害的諾基亞3250。
在這個智慧型手機已然普及開來的時代,還在用著這款手機的人,屬實不多。
光線微弱的辦公室里,手機狹小的屏幕閃動著幽藍的光。
顯示在上面的,是三條未讀的訊息——
【帖子看到了嗎?有的是辦法收拾你,出名了哦大校花。】
【周六不來的話,後果你知道的~】
【嘖嘖嘖,敢不回消息?有骨氣,那就試試看咯。】
簡短的文字中,隱藏著幼稚的戾氣。
將手機握在掌心中摩挲許久後,陸澤拉起身後的衛衣帽,罩到頭上。
最後看了深藍浮動的夜空一眼。
轉身,腳步迅疾的走出辦公室。
「喂,剛給你發了個電話號碼過去,應該是我學校里的學生。」
「我要號碼主人以及與之有關的一切信息。」
「嗯,儘快!」
淡淡的聲音中,下課鈴聲驟然響起。
成群結隊的學生,如同散佚深海的游魚,朝城市各個角落隱去。
包括那個將自己很好隱藏在衛衣中的年輕男老師。
匯入人流的他,指尖夾著一支煙。
在那些七彎八繞的巷子裡,無聲又淡然的行走。
像是洶湧浪潮中一座永不將熄的燈塔。
光不亮,卻足夠覆蓋到它想要覆蓋的地方!
.........
夜色,深沉如籠。
十一點三十分,蓉城慕斯酒吧。
三三兩兩的瀟灑男女,依次湧入那扇極具後現代氣息的大門。
震耳欲聾的DJ樂聲,伴隨著瀰漫空氣的煙氣、酒氣。
不遺餘力的撩撥著每個人內心原始的躁動。
中央卡座,這個低消至少要達到1萬塊以上才有資格預定的地方。
今天........卻橫七豎八的坐著四五個流里流氣的小黃毛。
他們紛紛將腳翹在桌上,口中叼著一看就很劣質的香菸,不住朝身邊經過的女孩投去猥瑣齷齪的目光。
「幾位先生,請問現在可以點東西了麼?都快一個小時了........」
「媽了個巴子的,老子都說了要等人來齊了在點,聽不懂是吧?還想不想做生意了?」
「主要是現在是高峰期,要不我給幾位重新安排個位置?」
「安排尼瑪個比!滾蛋,別擋著老子看美女!」
坐在正中間的魁梧漢子,惡狠狠看了酒吧管理一眼,繼而將頭轉向一邊,悠閒吹起了口哨。
主管臉上一僵,表情瞬間陰冷下來。
緩緩將弓著的身子直起後,朝不遠處等待在黑暗中的秦誠招了招手。
接受到信號的男生點點頭。
沉默著挽起襯衫袖口,蹲下身子繫緊鞋帶。
從口袋中摸出一根煙,點燃叼在唇邊。
順手拎起一瓶啤酒,表情冷峻的朝中央卡座走去。
嘈雜呼嘯的樂聲中,頭頂的射燈閃動著魅惑的顏色。
穿行人群中間的少年,與眼下的環境多多少少有些割裂。
而比他更割裂的。
是距離中央卡座不到兩米的另外一處卡座里,背身而坐的孤獨人影。
白色的衛衣,在魚龍混雜的酒吧里,乾淨到耀眼。
桌上擺放了一瓶價格不菲的洋酒。
就算是酒吧里常來的中央卡座客人,都不常點。
可令人意外的是。
那瓶酒,他壓根連開都沒開。
而是在過路人茫然又好奇的目光中,不斷吮吸著一瓶插著吸管的AD鈣奶。
看上去........
簡直是世界第一人畜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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