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班學生做夢都不會想到。

  那個在他們眼中癲狂又特殊的孫文勝。

  其實是陸澤在班裡簡單觀察一圈後，臨時物色的「間諜」。

  剛剛結束的測驗，便是孫文勝交給他的投名狀。

  用來拿捏孫文勝的東西，很簡單——

  後世無數情節跌宕、腦洞大開的小說！

  譬如剛才講的中式克蘇魯《道詭異仙》。

  以及儲存在陸澤腦海中各種目前並未現世的題材。

  末世求生、多子多福、偷聽心聲、兩界穿越。

  單單是這些，就足夠他拿捏孫文勝這個重度小說愛好者，一百年！

  .........

  傍晚的一中，晚風清涼。

  此刻，距離晚自習還有半個小時。

  初秋的校園裡籠罩著一片青藍的微光。

  所有人都放慢了步伐，用輕盈的腳步和靚麗的身影，勾勒連結成一整片蔚藍的海洋。

  這一幕，足夠寧靜、讓人舒心。

  但寂靜沉默的五班眾人，卻並沒有心思去體味和欣賞。

  今天這一天，他們真不知該用何種語言去描述。

  從晨曦到日暮，就像經歷了一整個世紀般漫長。

  套路這兩個字，變成了懸在他們頭頂的一把刀。

  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裡，他們先後被收了三次手機。

  這種恐怖如同地獄般的教學模式，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前所未見的東西！

  一眾學生，圍坐成一個圈，彼此面面相覷。

  半晌之後，坐在人群最中央那張課桌上的秦誠，率先打破沉默。

  「開個會吧，老規矩，先來三個人，評價一下這位新老師！」

  這也是五班的規矩和慣例。

  因為過去一年班主任換的太頻繁的原因。

  學生們每次在與新班主任接觸後，都會開一個「班級會議」。

  來對這位老師進行評價，商討接下來的應對方式。

  前八次，他們的討論結果每次都是出奇的一致。

  不喜歡，想盡一切辦法驅逐出去！

  至於這一次.........

  人群，靜默了半晌。

  足足兩分鐘後，坐在角落裡的吳銳開口了。

  「我.......我承認他整人真的很有一套，我們在他手下也占不到任何便宜。但........但我不排斥他。」

  「雖然我被收了手機，但是他也給我說了一句話，他說【老子的道，就是正道】。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但對我來說，這句話........其實比手機重要。」

  專精於機械設計的男生本就不善措辭，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也頗顯幾分艱難。

  可那副認真的表情配合著誠懇的語調，能讓所有人都判斷出，他確實是在說真心話。

  本就沉寂的氣氛，因為吳銳的發言，變的更加冷清。

  在他之後過了足足五分鐘，方才有人接過話茬。

  「這人長的確實有那麼幾分人樣，但做的確實不是人事。」

  說話的，是在早上剛剛被陸澤拆散的情侶之一，「浪子」齊諾。

  男生撇著嘴評價了一句，順帶著偷瞄了前女友一眼。

  「老子剛甜蜜沒幾天，就被他玩心理給拆散了，說實話.......我是真想搞搞他讓他滾蛋的。」

  「但事實證明........咱搞不過啊！」

  「搞不過那能咱辦？接受唄！」

  「而且，換句話說.........」

  男生吐了一口氣，目光朝漸漸被藍絲絨一般的夜幕遮蓋的校園望去。

  「我們班，需要的不就是這種不干人事的老師麼？」

  「最起碼，有人陪我們鬥智鬥勇、陪我們鬧啊........」

  淡淡的聲音里，夾雜著許多道輕微的嘆息聲。

  齊諾這句話，屬實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

  抱團抵抗了這麼久，所有人都知道。

  嚴厲和威脅也好，冷漠和暴力也罷。

  這些都無法把他們融化。

  唯有那些符合喜好和口味的「布局出棋」、「明爭暗鬥」。

  才是能將他們冰冷外殼瓦解，讓他們真正有活力的存在！

  畢竟，他們最缺的。

  從來都是被正眼看待。

  他們真正想要的........

  也只是有那麼一個人，能和他們消除芥蒂、打成一片！

  「其實我是討厭他的！」

  嘈雜沉悶的呼吸聲中，突然竄入一道輕靈的聲音。

  那是坐在靠窗位置上的一個女孩兒。

  高高束起的馬尾，在天鵝般的後頸線上拉出一條美妙的弧線。

  聳立的鼻樑配合著那雙清澈乾淨的桃花眼，是那種青春期里任何男生都移不開眼的存在。

  「我真的很討厭他欸，很自大、很陰損、很邪門，又很喜歡捉弄我們。」

  「但如果有的選的話，在所謂的特級名師和他裡面，我選他！」

  「雖然我和他只接觸了一天，雖然這一天過的很驚心動魄、提心弔膽。」

  「但你們有沒有一種感覺.......」

  「這一天，好像比我們之前的一整年，都過的有意義，都過的.......更有記憶點？」

  如同清泉般沁潤人心的聲音里。

  一直有一中校花之稱的女孩兒顧詩楠，順手挽了挽垂落耳畔的髮絲，輕輕眨了眨眼。

  最後一抹夕陽在她眼眸中漸沉漸遠，星幕如同水銀般流瀉。

  「其實我剛剛想了一下，倘若要和這樣一個人度過剩下兩年的話。」

  「不管有沒有結果，終歸........會很有意思呢。」

  「那就投票！」

  顧詩楠話音落下的那一瞬，秦誠篤定開口。

  「願意讓他留下的，舉手！」

  短暫的沉寂中，頭頂夜幕上，厚重的雲彩正在被逐漸撕開裂隙。

  滴答滴答流逝的時間裡，當一輪圓月驟然從陰影中顯現出來時。

  五十多隻右手，齊刷刷舉起。

  像是.........

  在進行一場盛大且無聲的儀式。

  「全票通過！往後，大家自求多福吧！」

  「既然做出決定了，那我就最後說一點。」

  「既認可，同進退。除非他主動離開，不得用任何方式驅離五班。」

  「對內可以鬥爭也可以反抗，對外必須保證一體！」

  「從今天開始，陸澤的事兒就是五班的事！」

  「出錯我們共同擔，被欺負我們全員上！」

  「有沒有問題？」

  「沒有！」

  「沒有！」

  低沉卻清晰的聲音里，所有人都達成了這個簡單的共識。

  漆黑的夜色，徹底將整個世界籠罩。

  此刻，倘若站在教學樓外看過去。

  一定會發現，今天的五班，仿佛比平日裡明亮了許多。

  像是突然就修好了一盞壞了許久的燈。

  更像有人在那條黑到看不清方向的路上，給他們點燃了一支燭火。

  撲撲閃閃、明明滅滅。

  雖然飄渺微弱。

  但它......

  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