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是皇爺爺讓我做的
呃！
蘇閒看到這裡，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好嘛！
該來的還是來了。
燕王妃徐妙雲，此時卻是一臉糾結。
原本，國朝政務後宮是不得干政的，而他們這些王妃就更不能了。
只是今日，聖上親自說了，格物院的事情不算國事，再加上宮裡實在煩悶的緊，馬上又是年關。
所以大家才趁此機會來看看。
當然，更多的原因，還是最後再看看這位，最近兩年鬧得整個京城滿是傳言的蘇閒。
此次其父身涉如此大案。
估摸著再要是不滿足一下心裡的好奇心，最後咔嚓一下被砍了，那不成遺憾了？
只是徐妙雲萬萬想不到，本是滿足好奇心，結果自家的弟弟給她來了一個驚心。
「父皇母后，三弟年幼，小孩子童言無忌，勿要怪罪，回家之後我讓娘親好好管教他！」
朱元璋卻不以為意，「無妨，比起此前的大膽，他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此話一出，在場人紛紛面面相覷。
而朱元璋則看向徐增壽，「你想說什麼就說，正巧讓咱聽聽，輸了就是輸了，怎麼還不服氣？」
「就是！」常森在一旁拱火，「皇爺說的對，自己沒本事也就罷了，還貶低我的三心！」
徐增壽剛才，本來因為徐妙雲的警告，都準備把話咽進肚子裡，此刻卻聽聞常森這句話。
再也忍不下去了。
「皇爺，娘娘，你看他……」
「最開始每人一家店鋪，還是和人家合作的，常森先買了很多原材料，還給工匠大出工錢，結果還高於市場價賣。之後賣不動了，又低於市場價。可那時候已經遲了，早在今年五六月，他就堅持不下去，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
聞聽此言，朱元璋和馬皇后都是點了點頭。
徐妙雲想要再勸一下，但見聖上饒有興趣，她本就蕙質蘭心，此刻也反應過來，暗道這裡面定有其它目的，也就繼續聽著。
而徐增壽則繼續道：「後來你們就都不知道了，我可知道。他剛才說他有三心，什麼三心？」
「那時候，雄英借著要開新店的名頭，突然開始加利徵收，三成利升四成、四成升五成！我們都要交這些利潤，但常森卻不用交。」
「我們都沒反應過來，左班八皇子朱梓，就提出了一個策略，讓人可以不用交利潤，轉而投去新店。」
「常森抓住這個機會，一下子投入新店之中，這時候他囤積的那些味精一家店賣不完，兩家店可以分開賣。」
「不對啊。」這時，一直傾聽的徐妙雲好奇打斷。
「你們也可以啊。」
「大姐，不可以！」
徐增壽說到這裡，就一陣委屈，「要不然我為什麼說他們串通一氣，狼狽為奸？」
「說是策略，只有常森一個人能用的策略。每次我們其他人申請，八皇子就以其它什麼暫時試驗，新店資源不夠等等理由搪塞，可如果是常森，馬上就能開啟第二家。」
「到上一個月，更是一口氣開了三家！」
「還有……」這時，連傅忠也忍不住了，控告起常森的「罪名」來。
「不僅如此，常森還買通了那些工匠，讓工匠們先行製作他們的，另外再給其它利潤。而且第一個在外面徵收其它工匠。還許可格物院的工匠外出教學，甚至當什麼工匠頭子，並且故意拖延我們的進度。」
「明著爭不過，就暗地裡使壞！」
傅忠話音剛剛落下，就見耿璇也站出來。
「陛下，恰在這個時候，皇長孫不知道聽誰的意見，又開始加劇征利，簡直是橫徵暴斂，讓我們本來就維持不住的店鋪，更是雪上加霜！」
「而且一次比一次多，還翻著花樣！」
呃……
朱元璋聽到這兒，不由得尷尬的搓了搓手，這不是自己給孫兒建議的嗎？
他正想說什麼。
卻見孫兒已經瞪著眼睛，「大家都一樣，我這也是為了格物院，格物院不是變得越來越好了嗎？」
「什麼都一樣……」耿璇正要再度說話。
卻見朱標似乎想起什麼，「等等，你不是和常森他們一塊兒，是常升這個伍長手底下的嗎？」
「最開始，你和常森不是難兄難弟？」
提及舊事，朱標記得很清楚，畢竟這是兒子雄英給自己曾說過的。
而朱元璋也想了很久，但卻想不起來，才看向耿璇。
「是嗎？」
「是！」耿璇點頭，旋即下一句聲音就更加憋屈了。
「可問題是這小子翻臉不認人，趁我病要我命，第一個吞併的就是我啊！」
此話一出。
「噗！」
一眾公主群體內，為首的寧國公主和崇寧公主當先一對視，旋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寧國公主不由得看向常氏，「大嫂，您這位弟弟當真是……」想了很久，不知道用哪個詞，最後只能違心的說：「聰明！」
「呵呵……」常氏也跟著低聲笑了兩下，旋即看向兩兄弟，最後目光又直接看向常茂。
這不是家有大哥，出謀劃策！
良久，馬皇后才好奇問道：
「那你們都說說，現在誰都出局了？還有，就算是猜測也是要證據的。」
徐增壽忙道：「我、耿璇、傅忠、就連最開始賺得多的馮誠，最近也沒了大半家產……沐晟也快了！」
「而且根本不需要證據，娘娘，常森從那個什麼新策出來之後，就沒交過利潤，而是接著拿利潤開新店，又投入進去使用。」
「最開始我們說了，賺取分數升伍長、什長！」
「常森和常升可是兩兄弟，常森賺取利潤，常升往上升職位，現在已經足夠升任什長了。」
「我現在嚴重懷疑，兩兄弟暗地裡已經交接好，和八皇子朱梓狼狽為奸、三人一體，蒙蔽長孫，將格物院公財認作私財，吞併我等店鋪，肥己營私！」
「再這麼下去，這格物院毀於奸臣小人之手，就要完了！」
說到最後，徐增壽已經是小臉通紅，擺明了是氣的不輕。
這……
然而。
眾人越是聽著，就越是覺得奇怪。
一行大儒之內，李希顏更是眉眼跳動，在場的人不是傻子，照著這麼說下去。
伍長、什長，姑且可以認作朝臣。
皇長孫認為陛下！
那左班是誰？不就是當今左相？
嘶！
心中剛升起這個想法，李希顏就在內心驚呼連連，旋即目光朝著蘇閒看去，這小子之前就有前科。
現在不會這麼明目張胆吧？
而這時，反應過來的徐妙雲也是表情凝重，想讓三弟不要說了，但陛下卻一直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似乎所有東西都在其掌握，她也不好打斷。
「父皇，母后，我怎麼聽著他們不像是在說什麼格物院，而是對…對……」就在這時，崇寧公主開口。
然而剛一說話她就後悔了，好像大家都猜到了，自己才反應過來。
「對什麼？」朱元璋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對朝政意有所指……」崇寧公主小聲說道。
「哈哈。」朱元璋隨口笑了兩聲，但並不回答，而是看向自己的大孫。
「大孫，已經有人說格物院快要被毀了。」
朱雄英氣道：「他胡說！」
「對，皇爺，徐增壽這小子慘敗退場，懷恨在心，可不得找著機會污衊我們，雄英，咱們別聽他的。」常森也大聲道。
八皇子朱梓也不禁說道：「父皇，我真沒想到，竟會有人污衊我們，我們要真是在其中作梗，格物院至於在短短一年，發展到這麼大嗎？」
「對！」朱雄英也跟著點頭，深表認同。
「你……伱們！」徐增壽眼看著自己已經豁出去了，卻都沒有絲毫效果，都快被氣哭了。
「三弟，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口說無憑是沒用的。」
就在這時，一旁站著的徐膺緒終於開口。
雖為伍長，但大本堂的學子太少，所以每個人都在最開始管理一間店鋪。
只不過，其它四人的店鋪成績，也算是伍長的。
所以，這就形成了，常升和徐膺緒截然不同的道路。
常升和自己的弟弟聯合起來，走的是人多勢眾的路子，也發展的越來越好。
而徐膺緒則憑藉自己的一己之力，認真經營自己的店鋪，也算是幾個孩子裡面，很少被常森影響的人之一了，走的是單打獨鬥的路子。
然而，相比較其他人，他年齡較大，再過個年都要十一歲了。
所以心思沉穩，此刻才開口。
「空口無憑？你難道有憑證不成？」常森是來者不拒。
此刻舉目望去，左班、皇長孫，乃至皇爺都站在自己這邊，優勢在我，你拿什麼跟我斗。
「我沒有憑證，但我有實情！」徐膺緒道。
不等他們疑問，他就看向蘇閒，他已經猜到這裡面有深意，而蘇閒在很早之前，似乎就故意如此，讓聖上看到這些。
而這深意，興許就在此次他說的「實情」之內。
「關於常森等人，到底有沒有串通一氣，我就只說一點。」
「什麼實情？」朱雄英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四歲小孩了。
「皇長孫最近這幾個月，收到的利潤是不是斷崖式減少？」
此話一出。
剛才還在為常森辯護的朱雄英，當即一愣。
他本以為對方和徐增壽一樣，是要繼續和常森他們對峙的。
沒成想是問自己。
「雖然是機密，但也差不多吧。不過這都是有原因的。」
朱雄英揚起下巴，「格物院花費越來越大，倒閉的店鋪也越來越多，還有味精已經賣的差不多了，除非蘇閒說，可以給京城之外售賣，否則這利潤肯定是越來越少的。」
「雄英說的對。」朱梓點頭，非常認同。
「皇長孫錯了！」
徐膺緒認真道。
「利潤減少的原因可不止這些。」
「其一、店鋪不是越來越少，而是給長孫繳納利潤的越來越少。」
「大多都被常森他們吞併了，可他們一吞，在新策之下，根本就不可能給你再交五成利。」
「其二、格物院不是花費越來越大，而是本應該隨著其它店鋪穩定後，越來越少。」
「只是，這種情況非但沒有出現，甚至連那些工匠，都已經開始缺薪短資了。」
「如果繼續下去，三弟有一句話沒說錯……」
「格物院，要完了！」
此話一出。
馮誠、沐晟、傅忠等人紛紛小臉一變，低下頭，不說話了。
而朱雄英則是睜大眼睛。
「你胡說！為什麼要胡說？」
徐膺緒道：「不如問問他們，是否他們旗下的工匠，都在欠薪？」
朱雄英猛地轉頭，看向傅忠、沐晟等人。
兩人低下頭。
那樣子傻子看了都明白。
「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欠薪？沒有工匠，你們的店鋪也會開不下去的！」
「這……」傅忠低下頭，並不說話。
朱雄英目光看向沐晟，後者也是不言不語。
「說！」朱雄英喊道：「你們不會才貪墨了工匠的薪資吧？」
幾人繼續低頭。
這下子，似乎真把朱雄英氣著了。
而這時，身為右班的朱椿也緩緩開口。
「不僅是拖欠薪資，他們甚至連買原材料的錢都沒了，還在和人家賒帳！」
「啊？」
朱雄英瞪大眼睛，看向十一叔。
他和朱椿的關係還是不錯的，「為什麼？」
他分外不解，「難道還要貪污工錢嗎？貪官！」
朱椿滿臉無奈，「雄英你真的想知道？」
朱雄英當即點頭，「我要剷除貪官！」
蘇閒看到這兒，卻是心中偷笑。
前半場當然是要讓這些人，將來龍去脈說個清楚。
而從這些，就可以看到這些孩子的「聰慧程度」了。
不同於徐增壽選擇硬剛，直接進諫。
徐膺緒和朱椿，則都是旁敲側擊。
從一些朱雄英沒有關注的點，又恰恰就是格物院最核心的地方開始解釋。
比如購買原材料的錢，比如工匠的薪資……
要知道，現行制度下，是由每一個店鋪主人，自己負責工匠歲俸、原材料購買等等的。
朱雄英只要自己收錢就成。
果然，該來的迴旋鏢遲早是要來的。
朱椿無奈看向朱雄英，旋即視線看向父皇以及大哥。
不知道為什麼。
他只覺得兩人的目光，甚至連母后等人的視線，都開始變得沉肅起來。
然而，還不等他說話。
傅忠就第一個開口，他性格實誠，平常時候很少說話。
只是現在，卻仿佛被逼急了。
「我們不是貪官！」
「我們有什麼辦法？五成利啊！還是七天要交一次。常森他們不用交，就得我們來交？我們也想去拿著利潤開拓店鋪！但八皇子卻不允許！」
「殿下，有這麼欺負老實人的嗎？」
「就是！」沐晟也氣憤道：「別說我們欠薪資了，要是一關門，大家都得散。」
「殿下不如問問徐增壽，他之前店鋪里的那些人去哪了？店鋪一關，早就走人了！我們能開著，他們起碼還在。」
「殿下我就想知道，我們把什麼都負責了，買材料、路途損耗、工匠薪資，店面修繕等等……可為什麼一板一眼的做下去，越做越錯？」
「五成利啊！」
十皇子朱檀跟著喊道：
「你問問父皇，這朝廷徵收稅糧，都沒敢這麼誇張的！」
「誰給雄英你出的主意？」
此話一出。
朱雄英當即有些無措，可他還是偷偷看向自己的皇爺爺。
這一瞬，氣憤凝滯。
此景此景，對於在場的很多人而言。
怎麼都有一股熟悉感？
眼看著所有人都聚集在自己這裡。
朱元璋卻只覺得往昔的一幕，浮現在眼前。
果然。
大孫不再像之前勇敢，但還是小聲的嘟囔起來。
「皇爺爺讓我做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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