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再度打開,李卯有一種初見小白樓外觀的錯覺。
他也終於知道,這棟建築為什麼被稱之為「白樓」。
因為三樓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色彩,通體為白色。
走出電梯,地面通鋪白色羊絨地毯,穿鞋踩在上面的觸感有些軟綿綿的,倒是能放鬆不少。
只不過白色的窗、白色的床、白色的牆壁……
數不勝數的白,多到晃眼的白。
短短几分鐘,就讓李卯有種難以忽視的不適感。
走在他身邊的柯庭適時開口道:「為了減少顏色對於少爺情緒的影響,少爺房間內幾乎所有物品都選用了白色,只有極少數會是其他顏色。」
李卯看著沒有一絲雜色的白,疑問道:「比、比如呢?」
柯庭停下腳步,抬手指了指天花板的隱秘角落。
李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覺得有些若隱若現的紅光。
「攝像頭。」柯庭揭秘道。
他沒有多做停留,繼續帶路。
「三樓一共有五十七個攝像頭,沒有任何死角,二十四小時監控少爺的舉動,以免他作出過激傷害自己的行為,也能更好的收集他的生活習慣和情緒變化,有助於對他的病情作出更準確的診斷。」
「同時這也可以採集他的相關數據,因為現在有關於Enigma性別的研究太少,這些數據可以幫助實驗團隊進行研究。」
李卯面色沉重,四處打量著萬馥奇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這一層的面積很大,但沒有任何牆壁隔斷,也沒有門和裝飾家具,甚至連時鐘都沒有。
在這裡,人不太像是人,更像是一個被觀察的實驗對象。
他突然意識到,其實他和萬馥奇看似天壤之別,但互相吸引實則早已註定。
兩種截然不同的環境,卻孕育出了他們身上眾多的共同點。
生理上的缺陷帶給他們心理上的傷害。
還有牢籠般的生活,讓他們都有了偏執的渴望。
他想要自由,萬馥奇想要愛。
殘缺的人格,憐惜著另一個自己。
兩種人生交匯的剎那,蜂擁而來的新鮮感,和隱隱透出的屬於自己的影子,讓利己又瘋狂的兩個人的相愛成了既定的結局。
因為整個樓層近乎空無一物,所以參觀的流程也十分簡單,一直走到盡頭,就算是徹底參觀完成。
但柯庭站定後,轉身打開了一個暗格,觸發其中的開關後,房間內為數不多的一面牆緩緩拉開,原來那只是一面看起來像牆的白色遮蓋。
「牆皮」徹底拉開後,後面一整面玻璃暴露在外。
柯庭道:「這就是這間房間最後的家具了,這塊玻璃背後連接的是二樓心理治療中的心理評估室,少爺的一切行動都在心理醫生和Enigma專向研究學者的觀測中。」
李卯看著玻璃中,自己被照映出的身影,頓時有種背後生涼的感覺。
他終於知道剛才那個即將想出來形容詞彙是什麼。
玻璃房內任人觀賞的稀有動物。
萬馥奇前十八年,沒有一秒是以「人」的姿態站立的。
病態、扭曲、甚至連逃脫都做不到。
Enigma,稀有且高危的性別,萬馥奇永遠無法擺脫的原罪。
李卯覺得自己快要在這間純白的房間窒息。
他討厭無邊無際的黑,現在更討厭漫無邊際的白。
李卯轉身快步朝著電梯走去,摸索煙盒的動作也顯的慌亂急迫。
柯庭沒有多問,只是緊追上去,在李卯到達電梯口的前一秒,幫忙摁下了電梯按鍵。
監控室的萬頌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二人離去的身影,嗤笑一聲,扭頭看向自己過於沉默的傻弟弟。
「你還真敢讓他看你的狗籠子,也不怕還沒等結婚,就把人家嚇的撒腿就跑。」
萬馥奇不悅地收回落回屏幕上的目光,堅定道:「他和你想像中的不一樣。」
萬馥奇知道他的李卯沒那麼膽小,但身側緊攥的手,也說明了他對李卯口中的那「一點點愛」,並沒有他語氣中那麼的有信心。
萬頌朝天翻了個白眼兒,嗆道:「真別說,你那混混老婆確實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之前鬧出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風波,又是寧死不屈,又是誓死不從,我以為我們是個多麼鋼筋鐵骨的Alpha呢。」
「心想這Alpha雖然是倒霉了點兒,惹上你這麼個貨色,但最起碼死守Alpha尊嚴,沒被你的臉蛋兒迷惑,也沒被你那仨瓜倆棗忽悠,也算是給我們Alpha屆留下一個硬性形象。」
「結果最後還是低頭和你這個臭Enigma結了婚,反正我挺不爽的。」
萬頌探身細細品讀著萬馥奇臉上的微笑表情,猜測道:「你承諾給他多少錢,他才同意和你結婚的?」
「和錢沒……」
萬馥奇反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萬頌不耐煩的打斷了。
「再說什麼相愛的屁話我就把老不死的尿袋塞你被窩裡!」萬頌怒罵道。
「自己愛無能,所以接受不了世界上有相愛的人?」在愛情問題上,萬馥奇本著絕不讓步的原則。
萬頌冷笑兩聲,反問道:「你是Alpha還是我是Alpha?」
「我就這麼告訴你吧,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Alpha會心甘情願的變成別人專屬的Omega。」
「你直接未經人家同意,就給人打上標記,讓他被迫轉化,這種仇誰能放得下?之前他想殺你的行為我倒是還能理解……」
「愛你…」萬頌嫌棄地打量了一遍萬馥奇,「那你可能是要查查自己是不是得絕症了,只是一場臨終關懷。」
萬馥奇對那一點點喜歡本來就不算多的信心,被同為Alpha的萬頌一番言論更是打擊的快要熄滅。
綜合李卯之前對待他的態度,萬馥奇想質疑萬頌都無從開口。
最後他沉默半晌,才開口問道:「如果你是一個被E標記的Alpha,你會怎麼想?」
萬頌望天思考了一會兒,答道:「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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