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回到車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點了根煙。

  他坐在車裡小口小口的品味著縈繞在口舌之上的菸絲苦味，再流不出眼淚的眸子爬滿血絲，一動不動的望著醫院的正門。

  他在想，抽完這支煙，他要給事情做個了斷。

  他在想，沒有自己這個總會心軟的打手，阿強那個笨蛋的事業會不會更上一層樓。

  他在想，何澈雖然清高，但人生的聰明，演戲也算是有天賦，沒有了他，也應該人生一片坦途。

  他在想...

  如果萬馥奇敢追出來，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撞成兩截。

  李卯想了很多很多，像是宕機已久的大腦，終於開始處理積攢的郵件。

  一封又一封，一件又一件。

  直到一支煙燃到了底，萬馥奇的身影也沒有出現，李卯這才將菸頭兒投出車窗，啟動了車子。

  突然，他兜里被忽視已久的手機開始震動。

  李卯臉上頓時寫滿了厭煩情緒。

  因為除了萬馥奇那條窮追不捨的聾狗，喜歡給他打電話外，正常人都會靈活使用微信聊天。

  李卯並不想理會這通電話，畢竟他已經和這傻逼撕破臉了。

  根據這人的尿性，電話接通也無非是些。

  「李卯你想清楚」、「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沒有我你就是個連易感期都無法度過的廢物Alpha」、「親愛的，我們要愛到地老天荒，我死也不要放你走」...

  巴拉巴拉一堆說過無數遍，毫無新意，用來威脅他的陳詞濫調。

  跟八點檔肥皂劇里強取豪奪的霸總台詞異曲同工。

  想到這些，李卯的頭都在隱隱作痛，他兩手搭在方向盤上，打算徹底無視掉這通早已預知了內容的電話。

  但在要踩下油門前一秒，他又改變了主意，靠坐回座位，憤憤不平的掏出了兜里的手機。

  既然都撕破臉了，他憑什麼還要忍受這種騷擾？

  當李卯打算把這段時間為了偽裝乖巧男友忍下的氣，全數通過這通電話，反彈給萬馥奇的時候，他看清了來電顯示。

  社會你強哥。

  忘了，還有個笨蛋兄弟時不時的喜歡給他致電。

  李卯接通電話，放到耳邊後，便單手打輪，把車開出了醫院。

  「怎、怎麼了？」

  李卯的聲音聽起來，根本不像是剛剛經歷了生死離別。

  正如他所說，只有萬馥奇面前崩潰，尚不覺得羞恥，在其他任何人面前，流露脆弱都是禁忌。

  因為那個常常指控自己作弊的Enigma，在第一次相識，就先一步不遵守規則，翻越了他高聳的心牆，一刀直插進他最脆弱的內心深處，粉碎了他苦苦維護，卻岌岌可危的尊嚴。

  所以在萬馥奇面前，那些堅硬的外殼，不過是兩人都心知肚明苦撐著的謊言。

  在聽到李卯的聲音時，阿強明顯是有些激動的，但礙於那起墜樓事件，他收斂了些自己的情緒，強裝淡定的與李卯寒暄。

  「喂，兔兒啊，你從天水城走了沒？我聽說那警車都已經撤了。」

  李卯「嗯」了聲，回答道：「走了。」

  阿強似乎鬆了口氣，又問道：「那你現在在哪呢？不是說好酒吧見嗎？」

  李卯透過後視鏡，最後看了眼爾爾離世的醫院，然後收回目光，回道：「忘、忘了，我已經往、往家開了，明、明天去酒吧，把車還你。」

  李卯想不出有什麼理由，需要阿強一定要在這種時刻打電話，提醒他回酒吧，所以他只當是阿強想用借給自己的這台車。

  畢竟阿強借給他的這台車，是阿強開了許多年，也是開的最順手的一台。

  不過金玫酒吧給他們這群打手配的車又不止這一台。

  他今天心情不佳，委屈阿強湊合湊合，明天還估計也耽誤不了什麼事兒。

  電話那頭的阿強輕聲的倒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提議道：「兔兒，要不你掉個頭？來酒吧唄。」

  李卯聽出了阿強話裡有話，他放慢車速，略顯不耐煩道：「有、有什麼話你、你就直說，打什麼謎、謎語呢？」

  被戳穿的阿強尷尬的咳嗽了幾聲。

  他是想直說，但他家兔兒剛剛經歷情人慘死，大仇未報，正處人生最低谷，讓他再踹一腳，他屬實不忍心。

  但這事兒除了李卯，誰也解決不了。

  但凡他有辦法，他絕對不會去他家兔兒的傷口上撒鹽。

  阿強遮遮掩掩的醞釀半天，最後下定決心快刀斬亂麻，一股腦兒的把話全給抖了出來。

  「兔兒，你趕緊來酒吧一趟吧，你家小何澈不知道從哪搞得門路，上了地下拳台了，馬上就要開場了，我也是剛知道的。」

  「你在拳台上混過，你知道咱們酒吧的地下拳台多黑，雖然你家小何澈那身型長得和Alpha差不多，但他本質還是個Beta啊！那身體素質肯定和Alpha沒法兒比！」

  「而且他一個坐板凳長大的三好學生，幹過最重的活兒就是那橡皮蹭蹭鉛筆，他上哪能揮的動拳頭啊！和那幫老油條同台，那不就是個活沙包嗎！」

  「我操！地下拳台上的拳頭可是要人命的啊！」

  「哎呦喂，可急死我了，你說我他媽也進不去地下，那幫傻逼保鏢不放我進去！」

  「兔兒，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難受，但死人咱們先往旁邊放一放，活人的事兒得放在前頭對不對？」

  「現在能進地下拳場，而且能管得了你家那個主意正的要命的小兔崽子的，只有你了！」

  「還有十分鐘開場，你懂拳台的規矩，一旦開場就不可能中途被叫停。」

  「你開場之前過來，還能保住你家小何澈以後要當明星，當演員的那張漂亮臉蛋兒，再晚一會兒，你家小何澈出道可得被罵整容臉了。」

  說到最後，阿強如釋重負，也不再顧及李卯的心情，說出了當下他真正的想法。

  「李卯，咱們這種人，這輩子遇不上幾件順心的事，生死離別也不是沒有過，多少兄弟斷胳膊斷腿，被人打的沒了命，咱倆都挺過來了，以後的路還長著，別讓兄弟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