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昱豐站在車門邊上抽了半支煙，仰頭長吐出個煙圈，回頭看著身後站著的文沁上下打量。

  文沁一臉心虛，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歐昱豐。

  她通風報信不成還被歐昱豐抓了個正著，免不了是要挨一頓罵的，現在跑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文沁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說：「豐哥，這麼晚了，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歐昱豐叼著煙深深吸了一口，等紅點燃到了菸頭處，他才扔下，吐出口霧氣。

  「上車。」

  文沁後退了半步：「豐哥，你也知道我是住五環之外的，我自己回去就成……」

  從雲水灣到她家，至少要跨越半個城區。

  歐昱豐這是有話要和她說。

  果然，歐昱豐皺緊了眉頭，拉開車門：「我讓你上車。」

  文沁見推辭不了，只能磨蹭著走到車邊拉開後排車門。

  「坐前面。」

  文沁的手一頓，歐昱豐又不耐煩了。

  「江黎這麼教的你規矩？我是你司機啊？」

  歐昱豐的氣不順，文沁不敢和他頂嘴，只能默默走到前面拉開車門上了車。

  車裡的氣壓極低，歐昱豐踩下油門便不說話，直到車子出了雲水灣，一路上了高架橋，歐昱豐才從後視鏡里瞥了文沁兩眼。

  「你在公司待了多少年了？」

  文沁低著頭絞著手，老實作答：「三年多了。」

  歐昱豐打著方向盤隨意點了下頭：「哦，三年多。」

  文沁沉默著沒回話。

  「三年多都跟在江黎身邊，為人處世還沒學會，是她刻意沒教，還是你壓根學不到她心眼子的半點？」

  這話提點的到了頭，就算是傻子也該聽明白歐昱豐話里的意思。

  他拿不動江黎，只能用她出氣。

  歐昱豐是怪她和江黎一起瞞著他騙他。

  文沁縮著脖子，聲音虛了幾分：「豐哥，今天的事我真的不清楚，從活動結束以後我就……」

  歐昱豐直接打斷文沁。

  「外面坐著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就是星光大賞那天在紅毯外別唐文德車的香港人？」

  歐昱豐回頭瞥了她一眼：「那輛香港牌照普爾曼，別跟我說你不清楚，我不會信。」

  他直接堵住她的嘴，不容得文沁撒謊。

  「他是誰？」

  文沁低著頭縮起來，眼神閃躲，遲遲不肯接歐昱豐的話。

  不肯接，更不敢接。

  歐昱豐沒有強逼她，只是打著方向盤轉了個彎，他降下那一側車窗，留出個縫隙讓風灌進來，從煙盒裡單手抽了根煙擱在嘴裡，卻刻意沒有點燃。

  風「嗚嗚」地吹，吹的文沁有些睜不開眼。她好一會沒說話，隨後從衣服口袋裡拿出手機遞給歐昱豐。

  「手機沒電了，能充會兒電嗎？」

  歐昱豐抬著下巴示意她。

  文沁翻著手機屏幕，當著他的面把手機關了機，黑屏後屏幕顯示出充電圖標後，她才將手機撂下。

  歐昱豐看了一眼，那根沒點燃的煙被從嘴裡取下，他關了車窗，徹底隔絕了風聲。

  抽菸只是個幌子。

  他是防著文沁會偷偷錄音告訴給江黎。

  「你也是個聰明人，跟在阿黎身邊這麼多年了，能多學到些東西就多學一點，公司請了那麼多人做藝人助理，就你留下的時間最久，你說的話、做的事，怎麼也得對得起她們叫那一聲前輩。」

  文沁轉頭看著車窗外，高架橋上的路燈幽幽黃黃的。

  她好一會才說：「我只知道他是香港人，和唐文德應該也是認識的，江姐從香港回來的那一天他也在船上……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歐昱豐笑了笑，沒接著文沁的話頭繼續往下說，反而是關心起她。

  「我記得你大學畢業以後就進入公司了。」

  「是。」

  「這娛樂圈啊就是條大江大河，時代更替的厲害，哪有什麼常青藤啊。這江河水飄到哪，哪天起風了浪大了，掀的是哪條鯉魚躍龍門都說不一定，人有的時候目光是要放長遠一些的……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啊。」

  歐昱豐話說到一半又笑了聲：「我這人就是惜才，你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真讓你一直當助理，就算是阿黎也不會捨得啊。」

  文沁沒跟著應聲，歐昱豐的話也點到為止。

  這一場談話在歐昱豐按下車載音樂後結束。

  文沁看著車窗外划過的路燈心不在焉。

  她不傻，她聽得出歐昱豐的話外音。

  她跟在江黎身邊怎麼可能什麼都學不到，這麼多年，她如果真沒些心思在身上，江黎怎麼會留她到現在。

  文沁一直都清楚歐昱豐是什麼樣的人。

  利益為先，其次才是感情，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如他所說，娛樂公司流量交替，每年簽進來的新人數都數不過來，能紅的就發掘，紅不起來的就丟下不管，各人有各人的命。

  為了利益，歐昱豐能放下身段和那些新人做交心的「朋友」，沒有一點經紀人的架子。

  為了利益，他能屈能伸，能彎下腰道歉，也能直起身板抽人巴掌。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歐昱豐把這句話詮釋到了極致。

  文沁轉過頭看著歐昱豐的側臉，嘴唇翕動：「豐哥，那你和江姐呢？你們是朋友嗎？」

  「我們？」歐昱豐挑了下眉頭，「我們當然是啊。你人聰明，應該也清楚，有些關係就是要與利益掛上鉤了才能穩固。」

  江黎需要他，他也需要江黎。

  他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

  文沁沒有再說話，開始思考歐昱豐說的話。

  直到下了車，文沁才將手機開機。

  「謝謝豐哥。」文沁道了聲謝。

  歐昱豐看著文沁身後的小區，雙手插在口袋裡略微思考：「這一片都是老小區了吧？住著也不方便，好好干，明年勢頭猛的時候給你換一套市區里大一些的公寓房，我記得你爸就住在京北周邊城市的鄉下吧？到時候可以接過來一起住。」

  她入職後資料表里填過她父親的聯繫方式和信息，做藝人助理要調查，她家裡是什麼情況都被摸了個清楚。

  沒想到歐昱豐還記得。

  文沁看著歐昱豐，他模樣太認真了，話里語氣都是關懷，好像是真的在為她好。

  她弱著聲點頭：「謝謝豐哥。」

  「別總是一直謝謝謝的。」

  歐昱豐抬起手拍了拍文沁的腦袋，動作隨意，像是無心之舉。

  「天冷了，別總跟著阿黎臭美穿那麼少，別回頭病了還要她來照顧你。」

  歐昱豐抬著下頜，目光在文沁身上停留。

  「回去吧，我在這等會，有什麼事就打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