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寂靜了許久,文沁在樓下坐著,撂在一旁的熱茶氤氳都散了,沒了熱氣,她正想著要不要再去添些熱水來。
歐昱豐看了江黎好一會,張了幾次口,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在江黎的一句句質問中,他也辯駁不出一句對與不對。
過了好半天,他才沉悶悶吐出一句,語氣低了些,就像是在給兩人之間尋一個台階下。、
「你一年沒進組了,我找幾個好劇本你挑一挑。」
他就這樣平淡地轉移開話題,想要快點結束這個話題。
江黎點點頭,沒有再為難質問他,順著他的話應下去。
「好。」
歐昱豐走了,下樓的時候不知是因疲倦還是什麼,垂著頭彎著背脊,路過文沁的時候看了一眼擱置在一旁的茶,沒說什麼就離開了。
文沁見門關上,這才小跑著上了二樓。
「你們吵起來了?」
江黎搖頭,抬手解著身上長裙的拉鏈,女人背脊光滑,白綢一般的面料被敞開,露出那雙漂亮的蝴蝶骨。
「沒什麼好吵的,我們又不是仇人。」
她順手將裙子與那件外套擱在一起,換上睡裙。
「把衣服送去洗吧,叫人小心些,別洗壞了。」
文沁點頭,上去拿衣服時翻看了兩下:「這不是品牌方給你準備的衣服吧?是那個什麼羅先生?」
她昨天是跟他一起離開的。
文沁自說自話,將衣服小心疊起收好。
「難怪你這麼珍惜。」
那些名貴嬌氣的衣服經不住洗滌,都是送去專人打理,有的料子更是貴氣,穿過一次就不能再洗,用什麼方法都不行。
江黎從來沒有特別囑咐過一句,今天不一樣,她叫她小心一些。
江黎回過頭看她一眼,想了想:「有那麼明顯嗎?」
好像帶上那位「羅先生」,她的心事都藏不住了。
文沁點頭:「很明顯,你對他很不一樣。」
江黎坐到軟床上,金絲復古花紋柔軟,她身子晃了晃,底下的軟床也跟著向上彈了彈。
「他的確不一樣。」
文沁扁了扁嘴,小聲重複著江黎的話,又說:「思春。」
江黎打發走文沁,仰身躺在大床上。
髮絲散亂,有那麼幾絲勾掛在她的臉頰上,划過她的長睫,她眨了眨,望著天花板上的蝴蝶水晶吊燈發起了呆。
江黎閉上眼,眼前浮現起昨夜羅靳延伏在她身上,昏暗中,他那雙黑眸深邃又明亮,他咬她的唇,吻她的臉。
一段段回憶片段像是舊相機的膠捲,她在腦海中不斷回撥、回味。
屋裡的一切都好像靜止了,窗外的風也不吹了,沒有一點聲音,就剩下耳邊「咔噠、咔噠」擰轉著回憶的發條聲。
江黎撈過一旁的枕頭壓在臉上。
這段回憶終於是停了,又或許是回憶的膠捲終於翻到了底,發條轉不動了。
其實她見他很少,和他相處的時間又不夠久。
她連回味都少得可憐。
江黎長嘆著嗚咽一聲,將自己的聲音埋沒在枕頭中。
「思春。」
-
江黎進組的時候,京北已經入了冬,下了兩場大雪,枝條被冷風抽的乾枯,白茫茫壓了一片。
劇組裡忙前忙後幾百號人,裹著厚厚的外套穿梭來去,走起路來都帶著羽絨服面料的摩擦聲和踩雪聲。
導演對完劇本,擦了擦上了霧氣的眼鏡感嘆了一句:「今年的京北真冷啊,溫度降得這麼快,還得再下幾天大雪,小江是京北本地人吧?」
江黎收了劇本烤著電暖氣,跟著笑了笑。
「周邊二線小城市的,在京北待得久。」
「我說呢,說起話來帶著點京北味兒,」導演將眼鏡戴上,「咱這影視基地還剩下十幾場的戲,拍完了就飛深南,那邊暖和些。」
文沁推開休息間的門,臉蛋凍得通紅,圍脖上因哈氣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睫毛上掛的都是。
「冷死我了,冷死我了。」
文沁提起手裡的熱飲,拿出一杯遞給導演:「徐導,這杯是您的,老薑茶加陳皮,清肺止咳暖身的。」
徐導「嚯」了一聲:「這麼貼心?還知道我好這口。」
文沁將另一杯塞進江黎手裡:「江姐聽您這兩天著涼咳得厲害,特意讓我給您帶的。」
徐導咧嘴一笑,舉了舉手中的薑茶。
「之前都說跟小江在一個劇組淨是享口福,頭一回感受到,感覺還真挺好。」
江黎笑了笑,順著徐導的話打趣。
這樣的人情世故,她做得慣了。
等徐導走了,文沁才湊到江黎身邊,吸管對準熱飲口扎開,猛喝了兩口才說道。
「豐哥打來電話,聽說你這邊的戲份拍的差不多了,讓你走之前先去拍一組時尚雜誌封面。」
江黎頓了頓,回頭看她:「通告裡好像沒有這條。」
文沁「嗐」了一聲,伸手湊過去烤暖氣:「這不是為了補償你嗎?那天他走的時候臉色頹的厲害,本來這雜誌封面的活他是要許給俞巧的,她就是幹這個的。可豐哥不是把你惹了嗎?當時拍板談下來的時候,俞巧還去公司找豐哥鬧了一通,也不知道怎麼打發她的,從豐哥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色都要難看死了。」
江黎「哦」了一聲:「你信息倒是廣,什麼都知道。」
「八卦是人的天性嘛。」
江黎臉色沒什麼變化,模樣淡然。
「她想要就給她,一期雜誌封面而已。」
文沁還沒開口,江黎的手機鈴聲從口袋裡響起,她起身去掏外套,看了一眼隨口對江黎說。
「陌生號碼,要接嗎?」
江黎順手接過來,京北本地手機號。
她按下鍵:「你好。」
耳邊傳來男人的低沉聲,沒有自報家門,反倒是詢問。
「我的人留了聯繫方式給你,為什麼沒有打給我?」
江黎聽著熟悉的聲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聲音好像要比尋常的時候低,很好聽。
她詫異:「羅先生?」
文沁看著江黎的眼眸微微睜大,像是想不到羅靳延會打電話給她。
羅靳延沒應:「上次不是叫了我名字。」
前後也就半個多月,她又叫了他「先生」。
江黎抿了抿唇,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她詫異的隨口一問,明顯能感受到電話另一頭的人沉默了幾秒。
這樣的話,她也能問出口。
她不打給他,還不准他再打過來?
羅靳延略微嘆氣:「我人在京北。」
江黎抬起眼皮,眼睛又睜大了幾分。
「你在京北?」
羅靳延「嗯」了一聲。
「想見你一面,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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