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中。

  松靈的手機屏幕瑩瑩發亮。

  沉寂許久的對話框裡。

  終於跳出一個字。

  【好。】

  楚硯言簡意賅。

  【松靈的解鎖碼是1111。】

  【有需要，聯繫我。】

  對面停頓了一下。

  按下關機鍵。

  木馬監控猝然中斷，對方的手機屏幕一片漆黑！

  系統大腦晶片宕機：【他怎麼把手機關機了！】

  楚硯沉吟：

  【能單槍匹馬去挾持松靈的人，必然對逃跑路線規劃周至。】

  【他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一切計劃外的狀況都會引起他的警惕。】

  系統茫然：【那，合作失敗了？】

  楚硯頓了一秒，微微勾唇。

  【恰巧相反。】

  【合作暫時成立。關機是為了阻止設備發送GPS或蜂窩信號。這麼做，只有一個理由——】

  【他把松靈的手機，帶在了身上。】

  市中心。

  某高檔公寓。

  陸瑤光推著箱子進入電梯。

  出門時，正遇上同一棟的住戶。

  那住戶見電梯門打開，不自覺皺眉。電梯在27層停了太久，占用公共資源。

  陸瑤光向他歉意一笑。

  那人微愣，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眼前的青年戴著口罩，卻氣質溫和，眼角彎彎，有著濃郁的書卷氣。

  任誰對這樣的年輕人都生不出怒火。

  陸瑤光走出電梯，伸手，替對方輕輕擋住電梯門，防止自動關閉：「抱歉，耽誤了許久。」

  對方連連搖頭：「不礙事，不礙事！」

  陸瑤光抽回右手。

  目送電梯上行。

  包括守著電梯監控的保安在內，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陸瑤光借著剛才的動作，已然把體積微小的竊聽器，放置在了一樓的電梯門內側。

  高檔小區大廳內，空間寬敞。

  任何突兀的雜物都會引起物業和住戶的注意。

  陸瑤光步履平穩，走向電梯旁提前一天準備好的小推車。

  然後迅速撕掉上面的用於偽裝的物業Logo和「設備維修」的膠帶條，把裝有松靈的箱子放了上去。

  箱子尺寸剛剛正好。

  陸瑤光推著箱子，經過物業傳達室。

  刻意伸手，把從松靈衣櫃裡翻出來的帽子，往下壓了壓。

  背著身子走了過去。

  物業保安在心裡不屑。

  切，躲什麼，不就是27樓那個！每天晚上都鬼鬼祟祟出去，鬼鬼祟祟回來，有時候還帶著看上去不怎么正經的野男人！

  誰不知道他夜生活豐富。

  還自己心虛，每天都壓著帽檐——嘖！

  保安心裡熱切吐槽。

  表面卻還得熱切問好，給27層的住戶開門放行。

  等對方走了約有五分鐘。

  保安室的電話刺耳響起！

  「什麼，27樓的住戶親屬報警了？！」

  陸瑤光走出小區，加快步伐。

  將箱子搬上了掛著貨拉拉標識的7座MPV。

  路邊匆匆走過的都是打工人。

  起初還有人好奇看了幾眼，立刻便又無人關注。只覺得這位貨拉拉的師傅認真負責，裝完貨了，還特意再看一眼檢查——

  陸瑤光面色如常打開紙箱。

  一針強力麻醉劑，用力扎在了昏迷不醒的松靈身上。

  封箱。

  關門。

  貨拉拉在遠處猝然響起的警笛聲中，平穩啟動。

  在下一個紅燈路口。

  陸瑤光慢條斯理，戴上藍牙耳機。

  耳機里，貼在電梯井旁的監聽器精準捕捉了居民樓大廳里發生的一切。

  五分鐘後。

  片警到達現場，喊安保人員打開電梯。

  十分鐘後。

  武協的工作人員也在松陽的指示下紛紛抵達——

  陸瑤光一頓。

  太快了。

  武協的人員調動向來低效。

  這一次，怎麼會來的如此之快，比他預想中要早了半小時有餘。

  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繃緊。

  咖啡廳內。

  楚硯的手指在鍵盤上清脆敲擊。

  【松陽搖人了。】

  系統吃驚：【反應這麼快？】

  楚硯：

  【從消息記錄來看，他是在昨天，著手布置重點保護松靈。】

  系統似有所覺：【宿主套他話的時候？】

  楚硯頓了一下，點頭。

  【這一批人，本來是為了防著我們。現在，都跑去追捕『他』了。】

  系統猶豫：【我們是不是把他給坑了呀。】

  楚硯微微扶額：【……真到了萬不得已，『他』會打開松靈的手機。】

  【我在想。】

  【松陽是怎麼知道松靈遇險。】

  【在松靈倒下的同時，立刻打來電話。這裡面，一定有沒有被我們掌握的信息。】

  【我要見『他』。】

  系統剛要開口。怎麼見，通過Blued約見嗎——

  就看到楚硯給柯恩慈打去電話。

  「最近幾個月里，玄創有沒有報備在案的失槍。」

  「沒有？」

  楚硯掛斷電話。

  看向窗外。

  然後猛地想起什麼，再次去電。

  「還有一件事。」

  「——實驗室和流水線上，有沒有丟失的槍枝零件。」

  S市西郊收費站。

  車流在小雨里排起了長隊。

  收費站工作人員忽然吃驚抬頭。

  只見上司冒著雨，點頭哈腰帶了一群氣勢洶洶的武者進來。

  「青年，男性，身高183左右。據目擊者匯報，獨自一人上了一輛銀色麵包車，上面貼了貨拉拉標識。都聽清楚了沒？」

  「收到！」

  收費站工作人員立刻被擠到了一邊。

  眼睜睜看著那群武者開始盤查，所有獨自一人、開銀色麵包車的青年男性司機。

  收費站頓時排起長龍，堵的水泄不通。

  不少司機都拉下窗戶，怨聲載道。

  但這還真沒辦法，警察辦事還能給個理由，武協辦事？得，人家沒義務和普通人匯報，你就受著吧！

  很快，又一輛銀色MPV接近道閘。

  駕駛窗搖了下來。

  正是一位青年司機。

  幫著維護秩序的工作人員眼睛一亮，然而很快就沒了興趣。

  這車裡坐了不止一個人……

  不是，你這都快超載了吧！

  那青年司機倒是溫文爾雅，表示自己拖家帶口等的心急：「勞駕，請問前面排了多少輛車。」

  工作人員：「哎，快了快了。」

  因為車上人數不符。

  武者只往裡面看了一眼，就直接放行。

  車過了收費站。

  車裡幾個退休阿姨表示：「你慢點開咯，小伙子你幹這一行不容易。我們還是第一次知道，網約車私下給司機打錢，能省個20多塊！你還不收我們拼車費，人怪好的咧。」

  陸瑤光笑了笑：「市里買不起房，每天下班都得走高速。這不想著，跑個順風車賺點外快。」

  說完。

  他就要踩下油門。

  卻驀地一個急剎。

  原本已經抬上去的機械臂，竟然突兀降了下來，把他攔在了收費站內！

  一群武者急匆匆走來。

  陸瑤光眸色驟變。

  握住方向盤的手再次用力，微不可見的汗水划過手背上繃緊的青筋。

  為首那人已經走到了駕駛室旁。

  示意他開門出來。

  陸瑤光頓了一下，點頭。

  回頭安撫拼車的乘客。

  趁著這個動作，把左手探入口袋。

  長按開機鍵。

  他慢吞吞解開安全帶，又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等一下，我的機動車駕駛證在手套箱。我這就去拿——」

  然後飛速擷起手機，輸入解鎖碼。

  1111。

  連上藍牙耳機，打開Blued。

  給置頂對話框打去語音電話——

  走過來的武者不耐煩開口：「浪費時間，沒人想看你駕照。」

  陸瑤光愣了一下。

  正在此時。

  耳機里叮的一聲。

  電話接通。

  武者說：

  「上面通知變了，案發現場有開槍痕跡，符合條件的人都拉過去做GSR射擊殘留物檢測，車留下，搜車！」

  「還愣著幹什麼？都過去。」

  旁邊。

  另一輛銀色麵包車司機苦笑：「我晚上還有工作，不方便啊。」

  武者嘲笑：「武協辦事，你有什麼不方便的？你重要還是武者重要？」

  陸瑤光神色微變。

  長期居於實驗室。

  他對GSR再熟悉不過。

  射擊殘留物檢測，指的是用拭子、膠帶在袖口、手腕皮膚採集樣本，再通過顯微鏡尋找開槍後殘留的鉛、銻和鋇粒子。

  整個過程最快只需要1個小時。

  就能判定，他究竟有沒有開過槍。

  陸瑤光心跳驟急。

  卻在此時。

  藍牙耳機卻倏忽響起一道聲線。

  平靜，冷淡。

  「跟他過去。」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