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川碼頭。
小船緩緩靠岸。
紹子平交了銀子給船塢後,三人便下了船,登上了碼頭。
此時已是下午,早上出船的漁民有一部分已經回來,碼頭上到處都是自發的漁市,不少人家的丫鬟在此採購。
漁市中間,還有一隊漁差巡邏,維持碼頭秩序。
紹子平環視一圈後,疑惑道:「很正常啊,不會被那老頭兒騙了吧?」
喬靈薇則是搖頭道:「我看不像騙人,可能是來的不巧了,旁邊的船樓里有上好的飯食,我們不如邊吃邊等。」
葉康點點頭,表示同意。
三人去了最好的船樓,上了二樓船艙,透過窗戶,正好可以看見碼頭上的景象。
熱騰騰的飯菜上桌,葉康默默無言,一邊吃著魚肉,一邊盯著外面。
一晃半個時辰過去。
天氣漸涼,紹子平和喬靈薇都想走了算了,正在這時,葉康的表情猛然一滯。
他眉眼微皺,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米酒的香氣伴隨著一股恐怖的殺意,頓時讓身旁的兩個武者全身一抖,不自覺打起了冷顫。
碼頭之上,幾匹大馬旁若無人的飛馳而來,為首的大馬上,一名年輕人,兩手各攥著一根韁繩。
一根馭馬,一根馭人。
他的左手韁繩,赫然牽著一個全身赤裸,骨瘦如柴的少年。
少年被馬拖行,全身都是血痕,頭髮披散,臉上污泥混著馬糞,肚子上還有被馬蹄踹過的紫紅印痕。
馬匹停下,年輕的公子翻身下馬,正好踩在少年的腦袋上。
他卻渾然不覺,依然高昂頭顱,絲毫沒有將少年當人。
而那黑臉少年,只是低著頭,默默承受,隨後更是被韁繩一拽,就自覺跪行起來。
真應了那個成語。
豬狗不如。
……
殺氣消散。
葉康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面色如常地繼續喝起手中的米酒。
喬靈薇和紹子平見狀,對視一眼,隨後立即識趣地叫道:「小二!給我過來!」
樓船上的店小二連忙進來,他們這些小人物,哪裡敢怠慢這些高貴武者,還以為自己有哪裡做的不好,表現的十分緊張。
紹子平指著窗外碼頭的景象,怒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二愣了愣,隨後驚訝道:「客官是對那些少爺感興趣?」
「別給我裝糊塗!我問的是那個可憐的孩子!」
小二臉色一白,當即道:「爺,千萬別發善心啊,這善心可發不得啊!」
紹子平聞言,哪裡還不知道其中的道道,更加憤怒地道:「說!一五一十的說,漏一個字,我把這艘船掀了!」
小二連忙戰戰兢兢地講述起來。
其實事情也很簡單。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葉康在那片蘆葦盪修煉的動靜鬧的有點大。
紹子平和喬靈薇當時幫他驅散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但還是有不怕事的,立刻趕回去稟告了自己的主子。
也就是碼頭上那群少爺。
他們武道資質太差,平時就是吃喝玩樂,四處閒逛,聽聞蘆葦盪上有樂子看,就結伴過去。
當然什麼也沒找到,但他們還是不信邪,把蘆葦盪翻了個底朝天。
而這個名叫黑子的少年,因為太軸了,還想著要遵守接葉康的諾言,因此一直守在蘆葦盪前面。
這幾個公子哥料定黑子知道些什麼,就把他抓了回去,逼問了一番,什麼也沒問出來,他們竟然也不放人,反而覺得自己被一個卑賤的漁民看輕了。
因此這幾個傢伙直接將黑子變成了奴身,並要求他只能如豬狗一般爬行,每日住的是豬圈,吃的是豬食。
小二道:「這都好幾天了,每天下午都來碼頭閒逛,其實黑子挺可憐的,我們都認識他,沒爹沒媽,打魚打的卻不錯,誰知道厄運專挑苦命人,唉……」
「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葉康忽然開口,語氣平靜地讓小二出去。
紹子平見狀,低聲道:「葉公子,此事你打算怎麼辦……」
葉康又喝了一口米酒,用手帕擦了擦嘴,站起來道:「你覺得呢?」
「葉公子不可!我雖然不認識他們,但這些傢伙行事如此張狂,完全不把官府放在眼裡,必有背景,葉公子還是從長計議吧!」
喬靈薇也道:「對啊,其實此事若是和他們說清楚,以公子實力,把人要回來想必不難。」
葉康聽著兩人的話,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碼頭,他打開窗戶,輕聲道:「把人要回來了,就行了嗎?」
「……」
兩人沒有回話。
是的,在他們的認知里,還真是這樣的。
畢竟他們自己就是世家出身,如果不是因為有些練武的資質,此時只怕和碼頭上這些紈絝沒有區別。
說破天了,也就是一個卑賤的漁民而已,欺負他也就欺負了,哪怕是殺了,誰又敢鬧大?
能把人完整的要回來,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葉康想了想,道:「如果我想把這些人都變成奴隸,二位會如何?」
兩人聞言俱是一顫,都是一臉驚愕地看著葉康,半晌說不出話。
紹子平平穩了一下呼吸,勸告道:「公子,這些人固然可恨,如果公子不嫌棄,我們可以代為出手,把他們教訓一頓,保證讓他們三月下不來床,但若是……」
喬靈薇也連忙拱手道:「葉公子,實力有時候不是萬能的,你就算比我們強,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的。」
「何意?」
「公子當真不知?這幾個紈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公子,殺不完的……」
喬靈薇表情複雜,但其實她還有一句話沒說。
那就是她和紹子平的家族,大概率也在這關係網中,真要鬧起來,他們如何自處?
葉康點點頭,已然明了。
他也不多說,手一翻,三錠黃金出現在手裡。
「多謝二位這一路款待,山水有相逢,二位珍重。」
說罷,葉康放下黃金,走了出去。
這三錠黃金不重要,但他給了,就說明結束了,三人一路的情誼,就此煙消雲散。
紹子平和喬靈薇對視,彼此的神色都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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