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些問題，之前不是沒人反映過。」

  「我聽說兩年前那位在面臨幹部選拔時，有關他的舉報信多的像雪花兒一樣，但是那又如何呢？最後查出他有什麼問題了嗎？」

  「人家不照樣是扶搖直上？同偉啊……這其中有什麼貓膩，你想過嗎？」

  祁同偉眉頭緊皺，這些事他當然清楚，而且比聶衛民了解的還更多一些。

  對方的態度已經擺明了不想插手了，但他身為呂州市委書記，即便祁同偉可以上達天聽，聶衛民也是他邁不過去的一個坎兒，他必須得做通此人的工作才行。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不能爭取對方相助，也絕對不能讓他插手干預什麼。

  「這些我還真了解過，聽說當年在趙立春同志的人事問題上，是前任組織部長力排眾議的結果，現任的省委秘書長也帶頭表態支持……」

  聶衛民打斷道：「既然你知道這些，就應該清楚這件事不是我能插手的！如果你手裡真的掌握了什麼證據，我建議你直接聯繫省委紀委和檢察院。」

  祁同偉的眉頭一皺再皺，他不禁站起身道：「這些我當然會做！但是老聶，難道你就眼睜睜的看著不管嗎？」

  「你知道趙瑞龍為什麼會出現在金山嗎？」

  「所謂的農家樂不過是他用來掩人耳目的招牌而已！實際上，他在那裡秘密成立一個賣淫窩點，專門用來拉攏腐蝕幹部。」

  「漢東各地的不少官員千里迢迢的趕過去逍遙，背地裡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還不知道有多少黑色交易！」

  「如果長此以往下去，那咱們呂州，甚至整個漢東，將來不是變成他趙立春的御花園了嗎？」

  「老百姓得被他嚯嚯成什麼樣？」

  「別的不說，就單單湖畔花園這一個項目，就已經成為他們家的提款機了。還得有多少國有資產變成他趙家的私產？！」

  聶衛民被他這連番的拷問說出了一腦門的細汗，他氣得拍了拍桌子，紅著臉道：「證據，證據！你說了這麼多，到底能不能拿出有利的證據出來？！」

  「趙立春同志是什麼身份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想要查他，那得是最高檢和省委紀委的同事配合才行，就算我願意幫你，這事也不符合程序！」

  祁同偉直視他的怒目，「查他當然是不符合程序，但是查趙瑞龍總可以吧？」

  「……」

  聶衛民沉默著緩緩坐了下來，他心說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對他而言，都是會把人給得罪到死，那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沒想到這個祁同偉竟然如此難纏，話都說到如此地步了，還在逼著他要個答案。

  他開始揉起了太陽穴，一言不發。

  祁同偉繼續道：「證據需要搜集，但我們目前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開端了不是嗎？農家樂的事情，完全可以作為突破口來幫助我們打開局面了……」

  聶衛民疲憊的伸出一隻手道：「同偉，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今天這些話，你就當沒說過，我也當你沒來過，出了這個門，以後大家繼續相安無事下去，這樣不好嗎？」

  祁同偉聞言雙眼微眯，他話聲漸冷，說話開始毫不客氣。

  「趙家做過什麼，恐怕你這個呂州的一把手，比誰都清楚！如果說放任趙家如此下去，未來漢東會是什麼局面你想過嗎？」

  「放肆！！」

  聶衛民勃然大怒，「……祁同偉，你這是在指責我嗎？這是你應該跟我說話的態度嗎？！」

  祁同偉沉默片刻，忽的微微一笑道：「聶書記，您是我們呂州市的最高領導人，肩上扛著的，是呂州兩百多萬的老百姓，我只是希望您不要行差踏錯。」

  「我之所以先來找你，是因為我知道梁老，徐省長，以及劉副省長和陳岩石他們，會給我怎樣的答案……」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你不願意幫我，我也不會強求。」

  「或許你認為我是一意孤行，但是我知道只要是正確的事，就一定會獲得大家的支持。」

  「聶書記，雖然話不投機，但我還想勸誡你一句……有的時候站得高了，未必就能看得更遠。」

  「我聽說您來呂州這兩年，還沒怎麼去基層看過，什麼時候有空，來我們金山縣轉轉吧，看看老百姓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

  「再會！」

  祁同偉說完，便轉身開門離去，獨留聶衛民雙拳緊握氣得半死。

  他不在意會不會與這位結下樑子，聶衛民這軟弱的性格，他從岩台就已經看清了一些。

  今天雖然失望而歸，但又在預料之中。

  他敢這麼和對方說話，就不怕聶衛民給他穿小鞋，想要針對他祁同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別說梁群峰和徐天澤等人會不會坐視不管，先問問金山的人答不答應吧！

  他現在正在效仿前世左言走的那條路前進。

  兩袖清風，一心為民，無愧於心。

  這是一條坦途，一條康莊大道，而陪伴著他的，除了一群志群道合的同志外，還有金山縣二十八萬的百姓！

  說出這些話後，他才意識到自己並不孤獨，因為那番話他是代表了人民，說出了人民的心聲。

  如今祁同偉忽然意識到了，為什麼前世一直以來侯亮平是如此的肆無忌憚，根本不在乎別人的閒言碎語，說話做事如此莽撞。

  他現在終於體會到了那種暢快心情，來到門外，他感覺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自由的呼吸，舒爽至極。

  這讓他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剛剛的那點不愉快，瞬間便被他拋在了腦後。

  事實上想要整垮趙立春，他只需要徐天澤一個人的支持就可以強行推動下去，不過俗話說得好，人多才能力量大嘛！

  他要拔出蘿蔔帶出泥，將對方連根拔起，不然倒下了一個趙立春，或許又會出現立冬立夏。

  野火要燒盡，以免吹又生。

  正想著，忽然聽到身後拖鞋聲音響起，隨後只聽聶衛民笑著招呼道：「同偉，同偉！你看你，話還沒說完，你急著走什麼？」

  祁同偉轉過身來，看著對方咧嘴一笑道：「老領導，我剛剛態度不好，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可別往心裡去。」

  聶衛民同樣笑容和煦，讓人如沐春風，「哪兒的話！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慢慢談嘛，對了，你吃飯了沒有？」

  「還沒。」

  「那就留下來吃頓便飯再走吧，咱們倆再好好聊聊……」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