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帝的眼神如暗沉的湖水，默默凝視著她，仿佛要透過她那燦爛溫柔的笑容，看穿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無法理解，她怎能如此輕鬆地說出那些冰冷如利箭的話語。

  雲夢卿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聖武帝，輕聲問道：「陛下，您怎麼了？」

  「卿卿讓朕晚上不要過來？」聖武帝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質詢。

  雲夢卿嬌柔地笑了起來，解釋道：「哪有啊，臣妾的意思是，如果陛下晚上有其他姐妹陪伴，就可以安心陪伴她們，不用分心惦記臣妾。臣妾不想打擾陛下，來回奔波於不同的宮殿實在太浪費陛下的時間了。而且，陛下來臣妾這裡還要回清涼殿沐浴，臣妾怎敢如此麻煩陛下？」她的眼神清澈純透，似乎完全是出於對他的關心。

  瞧瞧，這後宮之中，還有誰比她更溫柔體貼呢？

  聖武帝聽完她的話，握著她腰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雲夢卿眉頭微蹙，嬌嗔道：「疼！」

  聖武帝並沒有放鬆手上的力道，說道：「朕今晚去琛昭儀那裡，只是不想她白日來清涼殿打擾朕。用過晚膳後，朕就回來找卿卿了。」

  雲夢卿委屈地看著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臣妾沒有別的意思呀，臣妾知道陛下今晚要去琛昭儀那裡，所以才特意去找白美人作陪。臣妾是為了不讓陛下等待太久，這才勸陛下在蓬萊清風休息就好了呀。」

  「朕去琛昭儀那裡，卿卿不吃醋？」聖武帝心中的怒火節節攀升，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壓抑。

  「臣妾怎敢吃醋？陛下的三宮六院如此之多，臣妾若是吃醋，豈不是要被那醋罈子淹死了。」雲夢卿嬌嗔地抱怨著，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

  聖武帝的心情愈發憋悶：「卿卿打算一直這樣與朕說話嗎？」

  雲夢卿一臉委屈與不解：「臣妾怎麼說話了？陛下為何要生氣？」

  「你難道真的希望朕去蓬萊清風！」聖武帝的眼眸變得暗沉，聲音中壓抑著怒氣。

  「陛下如今來到臣妾這裡，心裡卻還想著去別的地方嗎？」雲夢卿的眼眶漸漸泛紅，淚水在眼中打轉，楚楚可憐地說道。

  聖武帝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眉頭緊蹙。這個女人總是這樣，故意惹他生氣，然後又裝作可憐的模樣！

  「朕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與朕說話！」聖武帝強忍著想要掐緊她腰的衝動，大拇指在她的腰間輕輕摩挲，極力克制內心的怒氣。

  雲夢卿嬌柔地倚在男人懷中，輕聲細語道：「好，臣妾會好好說話的。」她的食指若有似無地划過男人的喉結，嬌聲問道：「陛下還記得上次與臣妾一起用膳是什麼時候嗎？」似有若無的觸感令男人的呼吸略微沉重了些。

  聖武帝微微皺起眉頭，這幾日京城送來的奏摺堆積如山，他幾乎都在清涼殿用膳，偶爾去蓬萊清風兩次。

  上次陪她用膳應該是和小女人出宮回來後的第二日中午吧。

  雲夢卿見他陷入沉思，輕輕笑了一聲，接著說道：「陛下是大忙人，臣妾不配占用您寶貴的時間，只是您晚間洩慾的玩物罷了。」

  聖武帝聽到這句話，震驚地看著她，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若不是琛昭儀白日來煩朕，朕也不會晚上去她那裡用膳，而且卿卿是朕之珍寶！」聖武帝趕忙解釋道。

  雲夢卿繼續漫不經心地將小手移到男人的鎖骨，尖銳的指甲在他的肌膚上劃出一道道淡淡的紅痕，說道：「原來陛下也不是抽不出時間，得去鬧一鬧，還是琛昭儀伺候陛下多年，了解陛下。」

  聖武帝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他之前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以前不都是這樣嗎？可是聽到小女人一句句的質問，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很多。

  聖武帝眉頭緊鎖，嘴唇微抿，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朕......朕以後每日都陪卿卿用膳，可好？」聖武帝問道。

  雲夢卿見男人眉頭緊皺，她伸出纖纖玉手，輕柔地撫平他的眉間，輕聲說道：「陛下事務繁忙，臣妾怎敢叨擾陛下。」

  雲夢卿輕輕推開男人的懷抱，起身站在他面前。她微微彎下腰，如花瓣般嬌嫩的唇輕輕吻上男人的唇瓣。

  隨後嬌笑道：「臣妾並未生氣，陛下莫要緊張。臣妾尚未洗漱，先去洗漱了，洗漱時間或許會有些長。若是陛下覺得等待太過漫長，不妨回清涼殿或蓬萊清風吧。」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善解人意。

  言罷，雲夢卿轉身朝著浴房走去，臉上的笑容在轉身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聖武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一時有些發愣。

  以往，女人哭鬧委屈的模樣總讓他感到無奈又揪心，而今日她滿臉笑容，卻讓他越發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琛昭儀來清涼殿的時候，他就該果斷阻止她的，也不至於助長了琛昭儀如今越來越放肆的行為！

  待雲夢卿洗漱完畢，她一邊擦拭著如瀑般的長髮上的水漬，一邊朝著寢殿走去。

  聖武帝見此情景，緊跟在她身後，一同進入了寢殿。

  雲夢卿輕盈地坐在床邊的美人榻上，慵懶地擦拭著自己頭髮上的水珠。

  聖武帝也挨著她坐下，順手搶過她手中的帕子，說道：「讓朕來為卿卿擦拭吧。」

  雲夢卿並未阻攔，順從地將帕子遞給了他。

  她不願與聖武帝爭吵，故而換了一種方式，讓他切身感受到自己的不滿。

  她其實大致能猜到聖武帝的想法。

  琛昭儀因其兄長的緣故，在聖武帝心中的地位比其他宮妃略高一些。或許正如聖武帝所說，他視琛昭儀如妹妹，但正是這「妹妹」的身份，給了琛昭儀在後宮中「肆無忌憚」的資本。

  更何況，聖武帝給予了她「一生無虞」的承諾，這讓琛昭儀更加有恃無恐。

  所以，當琛昭儀邀約聖武帝一同用膳時，聖武帝的想法或許很單純，只是吃頓飯，好讓這個「妹妹」不再煩他。

  飯後，他便可以去喜愛的女人那裡，畢竟這個時代的女人最看重的是「侍寢」，作為皇帝他在哪裡過夜才是寵愛的表現，聖武帝想必認為他已經給她寵愛了吧。

  甚至他希望她和琛昭儀能和平共處。

  然而，今晚雲夢卿想讓聖武帝明白的是，她不希望聖武帝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對她好，而是要站在她的角度思考，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味施捨，而是平等的站在對方的立場看問題。

  聖武帝專注地擦拭著她的秀髮，兩人都沉默不語，靜靜享受著此刻的溫馨。

  待聖武帝擦拭完畢，他隨手扔掉手中的帕子，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小女人抱到懷裡，頭也輕輕埋進女人香香的頸窩，柔聲問道：「卿卿是不是不喜歡琛昭儀？」

  雲夢卿沒有直接回答，她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聲音輕柔而平靜：「陛下，臣妾年少時，經常與隔壁的鄰家哥哥一起玩樂。我們會去街上偷買零嘴，會在春天放風箏，在秋遊時吟詩作對。」

  聖武帝的眼神隨著雲夢卿的話語變得越發深沉，他抱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熾熱的氣息噴在雲夢卿的頸窩，引得她一陣戰慄。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若不是陛下去年在朝臣的建議下開啟選秀，而臣妾恰好到了合適的年齡，臣妾是不會入宮的。」

  雲夢卿感受到男人的變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聖武帝的臉色此時陰沉得可怕，連之前的問題都拋擲腦後，聲音中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問道：「他是誰？」

  雲夢卿微微皺了皺眉，因為男人的緊抱讓她有些疼，但她很快就恢復了笑容。

  她的小手輕輕地在男人的手腕上滑動，仿佛在安撫一隻躁動的野獸。

  她的聲音依然溫柔：「如今臣妾已經是陛下的人，心中也只有陛下。他只是臣妾的一個哥哥罷了。」

  聖武帝的眉頭緊緊皺起，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仿佛在醞釀著一場風暴，「哥哥？你叫他哥哥？」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

  雲夢卿抬頭直視著男人的眼睛，臉上始終掛著似有若無的微笑：「陛下是在吃醋嗎？」

  聖武帝垂下眼眸，一眼望過去如同深邃的湖水，讓人望不到底。

  他緊緊地盯著雲夢卿，聲音中帶著一絲狠戾：「朕要殺了他。」

  雲夢卿的笑容越發燦爛，她輕輕地笑了一聲，如同銀鈴般清脆，「那臣妾也殺了琛昭儀如何？」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挑釁的光芒。

  聖武帝的臉色驟然一變，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後是深深的思索。

  他緊緊地盯著雲夢卿，仿佛要透過她的眼睛看到她內心的深處。

  她剛剛在回答他的問題......

  小女人和琛昭儀沒有多少交集，緣何討厭她，不過是因為他對琛昭儀的與眾不同。

  就如這個所謂的哥哥，他與這個男人素不相識，但因為這個男人在小女人心中不同的地位，所以他才會產生殺念。

  她不喜歡的不是琛昭儀，是把別人放在「心裡」的他。

  雲夢卿見男人陷入沉思，調笑道：「陛下怎麼這麼壞心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的小手輕柔地拂過男人的臉頰，宛如春風拂面。

  聖武帝感受到了她的觸摸，他握住了她的手，堅定道：「所有人都比不上卿卿，是朕的錯，忽略了卿卿的感受。」

  雲夢卿靜靜凝視著男人的眼睛，他的眼裡此時只有她，忽然，她嫣然一笑，如春花綻放，雙手捧住男人的臉，輕聲道：「陛下聰慧，有獎勵哦。」

  說罷，她將自己的唇輕輕湊近，送上一吻。

  聖武帝順勢摟住她的腰，用力抱緊，雲夢卿的腰肢呈現出一種迷人的弧度，她很享受此刻男人的霸道。

  人心真是一個很複雜的東西，她看不懂，只能通過男人的行為去感受。

  一刻鐘後，女人氣喘吁吁的軟在男人懷裡。

  聖武帝抱起她朝大床走去，輕柔地將女人放在床上，然後緩緩解開自己的衣物，躺下後緊緊抱住香香軟軟的身軀。

  雲夢卿等了一會兒，見男人只是靜靜地抱著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心中不禁有些驚訝。

  剛剛接吻時，她分明感覺到男人的渴望，今天準備當和尚了？

  雲夢卿埋在他胸膛的臉滿是笑意，知道聖武帝將她的話都聽進去了，還不錯，不枉她今天這番表演。

  此時兩人緊緊相擁，聽著他胸膛傳來的陣陣心跳，讓一個帝王願意為她改變這麼多，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也許是今天和白美人又是散步又是捉螢火蟲的，累著了，她在男人溫暖的懷抱中漸漸睡去。

  第二日。

  雲夢卿慵懶地躺在殿內的美人榻上，身旁的綺羅輕撥琴弦，彈奏著舒緩的樂曲。

  她的手中拿著之前聖武帝送的古籍，正沉浸在書中的世界。

  青鳶邁著輕快的腳步走了進來，臉上洋溢著笑容，說道：「主子，陛下派人來請您前去清涼殿伴駕呢。」

  雲夢卿微微點頭，目光仍停留在書頁上，待看完手中的這篇文章後，她才緩緩放下書，起身換了一身衣裳，然後乘輦前往清涼殿。

  小李子遠遠地望見昭貴嬪的輦駕，立刻喜笑顏開，迎上前說道：「貴嬪娘娘可算來了，陛下一直在盼著您呢。」

  雲夢卿微笑著點頭示意，隨後走進了聖武帝批閱奏摺的書房。

  聖武帝見她進來，原本嚴肅的神情瞬間變得溫和。

  他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滿了寵溺，輕聲說道：「卿卿過來，不必行禮。」

  雲夢卿聽聞，嘴角揚起一抹調皮的弧度，她輕快地走到聖武帝身邊，故意眨了眨眼睛，打趣道：「陛下怎麼今日讓臣妾伴駕，不忙啦？」

  「卿卿看朕這一摞的摺子，朕還不忙？」聖武帝用手指了指案牘上堆積如山的奏摺。

  隨即拉起她的手，溫柔地揉捏著，輕聲說道：「是朕想念卿卿了，這才把卿卿叫來。」

  雲夢卿難以抵擋男人的溫柔與寵溺，嘴角輕輕上揚，眼眸中閃爍著開心的光芒。

  但她還是嬌嗔道：「可是陛下那麼忙，臣妾在殿內會無聊的。」

  聖武帝笑了笑，他輕撫著雲夢卿的秀髮，安慰道：「朕幾乎每年都會在行宮待幾個月，清涼殿的書籍不比御書房少，卿卿可以去選些看看。」

  雲夢卿握著男人的手輕輕搖晃，嬌聲說道：「那臣妾想看話本子，陛下這裡可有？」

  聖武帝皺了皺眉頭，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這些話本子實在不符合他的喜好。

  然而，他不忍心讓她失望，於是開口問道：「朕讓福海去給你找些來如何？」

  雲夢卿其實並非真的想看話本子，只是想逗逗這個一向嚴肅的男人。

  見他如此回答，心中十分滿意。

  隨即嬌笑道：「算了，下次陛下再在您的書房放些話本子吧，今日臣妾去您的書架上隨意找些看看。」

  今天可不能空手而歸，雲夢卿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她鬆開男人的手，朝著書架走去，一層一層地仔細查看，終於，找到了！

  雲夢卿踮起腳尖，努力去夠那本書。拿到手後，她不禁感嘆這本祈國法律實在是太厚了。

  拿到書後，她默默地走向福海為她準備的桌子和舒適的軟椅。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茶水和點心，她將書放在桌面上，開始一頁頁地翻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雲夢卿看得越來越入神，連聖武帝走到她身邊都沒有察覺。

  「祁法大典？卿卿對祈國法律感興趣？」聖武帝看到她手中的書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雲夢卿聽到上方傳來男人的聲音，抬頭看去，眼神中帶著一絲驕傲，嘴角微微上揚。

  回答道：「祈國法律是每一個祈國子民都應該熟悉的，而且陛下這裡的《祁法大典》是除了大理寺外最完整的法律書籍了，自然要好好看看。」

  接著，她皺起眉頭，輕咬嘴唇，露出苦惱的神情，嘟囔著：「只是這法律條文太過晦澀難懂，臣妾有好多地方都看不明白。比如這受賄罪和貪污罪，都是獲取了錢財，但刑罰和判案標準卻都不同。」

  聖武帝輕聲笑道：「哪有人像你這樣直接抱著法典啃的。卿卿若想了解更詳細的內容，可以看看相關的案宗。朕之前在行宮批閱了很多案宗，還做了記錄，比法典更容易理解。」

  雲夢卿睜著大大的眼睛，眼中閃爍著光芒，興奮地問道：「臣妾真的可以看嗎？」但隨即她又有些擔心地咬了咬嘴唇，「臣妾看案宗，會不會被視為干政啊？那臣妾還是不看了。」

  隨即乖巧地雙手舉著法典，「卿卿只看法典也是可以的。」

  聖武帝知道小女人懂事又規矩，笑道：「無妨，只是些陳年舊案罷了。卿卿想看便看，那些案宗就在另一側的書架上。」

  雲夢卿聽他這麼說，開心一笑，站起身來，摟住男人的脖子，吻了上去。

  聖武帝很喜歡她的主動，緊緊摟住她的腰，直到小女人站不住往下滑，男人才放開她。

  「卿卿別再勾朕，朕的摺子還沒看完。」他的聲音磁性又沙啞。

  雲夢卿也被男人的吻弄得面紅耳赤，身子發軟。聽到他這麼說，她更加害羞了，低著頭，嬌聲說道：「陛下快去看摺子吧，臣妾去找案宗看了。」

  然後，她輕輕推開男人，快步朝另一側的書架走去。

  轉過身去的小臉兒上，寫滿了目的達成的小狐狸般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