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想多了。」

  可前頭那縹緲如謫仙般的女子，好似能猜到他在想什麼，淡淡的聲音傳來，打消了他的想法。

  最終在她帶著將信將疑的潘元進了一座位處於西陵州邊緣處的深山之中，老修士餘烈杜小綰等關外村的人和血宗的人，果然都在這裡等著他，一見到他回來就涌了上來，一個個都挺興奮的樣子，「老祖你看，這兒居然還藏著不少好東西！」

  這才發現，原來這兒是一處流寇營寨，大都是些亡命之徒，一早就被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明顯是出自這位搖光聖女的手筆。

  「老祖，這次咱們從那些豬人手上劫了不少東西……再算上這兒的東西，頂得上好幾條礦脈了！」

  軍師大聰明仔細盤點完他們目前的所有身家，驚奇的發現他們居然發財了，抬著的各種大箱小箱裡放著最不濟的都是些極品靈石、上品法器，有的甚至還有一些十分罕見的功法、陣法，這都是他們在人族大域從未見過的稀罕物，就是老修士餘烈等關外村居民都沒見過，都是好東西。

  大聰明從中挑了最好的那些玉簡、功法，拿來給老祖過目。

  潘元睜著一雙狗眼，接過這些玉簡，逐一看了過去。

  『玄武龜殼奇兵陣』『解牛刀』『撼山拳』還有……『先天化形聖牛蠻勁』？！

  毫無疑問，這都是些好東西，但對於這輩子註定了和靈氣修行無緣的麻瓜來說，一看一個不吱聲。

  「先天化形聖牛蠻勁，是脫胎於上古大凶本命神通的衍生神通，本是亥靈族花了大代價尋來、要進獻給一些古皇族大人物的至寶，這也是為何哪怕你能踏平亥靈族他們不惜與煌天城，靈族合圍於一處也要追殺你的緣故。」

  搖光聖女在不遠處淡淡出聲，道出了他手上那些東西的來頭。

  「你想幹啥？」

  可她越是如此，潘元就越感覺有問題，卻不料她的下一句話，讓他略微一怔，旋即眼神逐漸變了，變得平靜下來。

  「我想幹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幹什麼。」

  通體都籠罩在朦朧神光之中的搖光聖女看著他，這一刻開始，兩人之間的對話就已經不是旁人能夠聽懂的了。

  她這話何意，只有當事人潘元才能聽懂。

  這搖光聖女指的並非是別的什麼，而是他帶著整個血宗出人族帝關的真實目的……與鯤鵬子、人族聖體，甚至是與蘇道臨、陳勝等人都不一樣！

  「所以，你想說什麼？」

  大家好像已是攤牌的局面了，潘元目光沉靜的看向她，不復平日的跳脫與不靠譜。

  周遭，大聰明等人也都敏銳的察覺到了兩人之間氣氛的變化，一開始他們也都以為這位同樣出自於人族帝關的搖光聖女是個好人，處處在幫襯著他們，但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或者說，目的有些不太單純，她話里話外說的都是只有老祖一人能聽懂的東西。

  「無須如此戒備，即便在未來的哪一日有著難以規避的大道之爭，也請相信，我無意與你為敵。」

  搖光聖女淡淡的搖了搖頭，也不多揭破他的意圖，只是對著他一人說道：「我只是不想有些事情最後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罷了。」

  所以，她才在潘元對素未謀面的七境王者起殺心的那一刻現身，加以阻攔。

  潘元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沒說話。

  「你可以相信我，你我所行之路並不衝突，你要爭的無非是那一口意氣罷了，而我所求，長生罷了。」

  搖光聖女接著說道，言下已透露出了許多，她知道潘元所為，橫豎不過就是那一桿孤零零矗立在東荒海岸邊上的斷旗罷了。

  他要守那一隅之地也好、為什麼人要回什麼公道也罷，都不衝突，她亦會為人族大域所謀，只是這個過程中大家所用的方法，或許有所不同。

  她已經預見了些什麼，話里話外都想勸說潘元放棄去追溯一些早已被塵封的可怕真相，不要去探究那一切，這樣他們二人就永不會為敵、一直相安無事下去，甚至還能在這諸天萬族三千州成為互相之間不小的臂膀、助力。

  直到這一刻，潘元或許已經猜到眼前這個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了，對於這個不知為何偏向了諸天萬族的老朋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大禿頭。

  可正當搖光聖女以為他或許會看在這幾分情面上退一步時，他卻開口了，

  「老實說，雖然我也不知道你想走的路是指什麼……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混魔道的，你跟我講你那一套道理，行不通的。」

  「說了這麼多，我的意思是——你剛才說的那些，誰來都一樣，沒面子給。」

  眼角有著三道疤的男人慢慢上前，走到了搖光神女近前，完全無視了她的護體神光，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態度明確。

  對於他，搖光聖女並無絲毫退意，意態平淡，反問了他一句，「你我一定要這樣嗎？」

  此時此刻的兩人，很明顯都已知曉了些什麼，潘元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知道他許多，但都沒有揭破，很默契的各自為對方保留了一層窗戶紙。

  但這，並不妨礙人族大域、兩大翹楚巨頭之間的交涉破裂。

  潘元接下來沒有再說話，他只是壓迫感十足的盯著這個身份立場如今已經成謎、似乎一直都在追尋著些什麼的人族聖女。

  搖光聖女也沒再多說些什麼，她已經預見了接下來在這西陵州會發生些什麼，一切都已成定局，她沒多久就轉身離開了，並無絲毫的留戀。

  仿佛哪怕是潘元，也無法成為她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她這一走，冥冥之中仿佛也預示了兩人的身份立場，或許不論是從前、現在還是以後，都註定了是在對立面上，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潘元算是同一類人，只不過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一個是天生的完美天才，追尋著自身本心的某種執念堅定不移的前行。

  另一個卻是貪生怕死的普通人，就連謎一般的實力都是太怕死而得來的，只是在許多人的盲從、執念與希冀之下，選擇站了出來。

  或許到這一刻，整個血宗上下、不少跟著逃到此處的關外村民，都沒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就在搖光聖女遁入神光之中離去後不久，這片位處於西陵州邊界無人問津的山脈，卻驀然有恐怖的威壓降臨，封鎖了整片天地，無人可逃！

  ——有極其可怕的人物，已經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地！

  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深深的不敢相信，哪怕是傻子都能猜的出來，這一切與剛才那場破裂的談判、與那搖光聖女必然有著逃不開的聯繫！

  「這位神女難道不是從人族帝關出來的人族天驕嗎，為什麼她要這樣做……？」

  人群之中，修為僅有二境的杜小綰也目睹了方才發生的一切，她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麼搖光聖女從始至終給人的感覺好像並不是站在人族這一邊的樣子，甚至還有著與這位救了他們不少人的血主爭鋒相對的勢頭。

  哪怕是蘇道臨、陳勝兩人，她都能理解一二，畢竟她一個局外人都看得出來，那兩大翹楚與血主儘管一路都在互相傷害、爭鬥不休，可三人終歸還是同一陣線的，這點從血主與劍痴在沒有任何事先交流的情況下，分別攪了西陵州兩大人族奴隸最多的地方就不難看出。

  可這位搖光神女就有所不同了，她立場不明，態度神秘，且好像知道的遠比他們這些人要多的樣子。

  感受著亥靈族的好幾縷氣息到來，其中還夾雜著幾股陌生氣息，潘元在這一刻，反倒不覺得有什麼意外的了。

  這一切，是搖光聖女在有意算計他嗎？

  不盡然。

  或許這並不是她主動算計，但毫無疑問的是她早已預見了這一切，知道會發生什麼，在剛才與他的談判中就曾隱晦的透露過一點……就是只要他願意退一步，點頭答應不追尋諸天萬族背後針對整個人族大域的幕後黑手，二人就能和睦共處，剩下的事情她自然有辦法幫忙擺平。

  但他一口回絕了。

  所以她就放任這一切發生了。

  但現在更加讓潘元好奇的，是搖光聖女……他這位一直以來在人族大域蟄伏得最深的老朋友，究竟預見未來到了哪一步？

  「你預見了這些追兵會找到我？預見了你所安排的這個地方會被重重包圍？」

  「不，我想你應該是看到了來找我的這些人最後都會死才對。」

  之所以選在他逃跑途中停下來的時候現身制止他……不就是因為那時的她就猜到，他遲早會回頭去找那些人嗎？

  這一刻，任在場每個人都能清晰的看見，一片熟悉的濃烈陰影，覆蓋了自駕老祖的大半張臉，他摸出半根菸捲點上，煙霧繚繞之間，殺意四起。

  是的。

  這次，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