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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女看招 - 第60章 真相迫近字體大小: A+
     
      第60章 真相迫近

      「妖女余月來了!」

      這個消息宛若一陣颶風,飛快席捲櫳山上下。

      別說是櫳山派的修士,就是鎮民聽到「余月」二字也大為震動,這個姓名在櫳山是妖魔的化身,可使小兒止啼。

      人們喜悅已被恐懼代替,他們議論著余月當街行兇的模樣,各個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

      與此同時。

      櫳山派的主殿之上,閃爍的雷光越來越密,它們撕裂雲霧,澆洗殿塔,象徵著山門的怒火。

      可以想見,用不了多久,櫳山派的長老修士便會齊出,來擒拿他這個妖女。

      蘇真該走該留?

      這時,人群中忽有人大喊了一聲:「請沫仙子擒拿妖女!」

      附和之聲此起彼伏,很快形成聲浪:

      「請沫仙子擒拿妖女!!」

      「請沫仙子擒拿妖女!!!」

      沫仙子的名頭驅散了人們的恐懼,他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仙子選擇歸山的時機如此恰到好處,不正是為了擒拿這十惡不赦的妖女嗎?

      風似也聽懂了人心,越嘯越急,青紗捲動間,沫仙子的麗影時隱時現,面對人群的喧囂,她維持著靜氣,一動不動。

      仙子的冷靜更讓人安心。

      倒是幾個晚輩後生先沉不住氣,他們立功心切,見這紅髮少女身單體薄,立刻拔劍搶上前來,要將其拿下。

      蘇真怕傷著新買的馬,從馬背上飛身躍下,迎上了兩柄長劍。

      他從老匠所一路廝殺出來,見識了諸多高手,這兩柄劍在他眼中宛若慢放,他並未拔刀還招,只是閃電般出指,點中兩人手腕。

      弟子慘叫一聲,手腕吃痛痙攣,長劍頃刻落地。

      「我無意與你們爭鬥,殺死掌門公子一事我也全無印象,這其中或有誤會,興許是有人易容喬裝成了我的模樣,對貴公子痛下毒手,還請諸位別妄動兵戈,讓真正的殺手逍遙法外。」蘇真朗聲道。

      「易容喬裝?」

      灰袍老者仰天大笑,道:「你這妖女真是敢做不敢當,莫說當初有丫鬟一路陪同,就是那殺人的法術,也是你的獨門絕學,還有誰能施展?這兩晚輩不濟事,讓我柴樹來瞧瞧伱的武功有沒有到櫳山叫囂的資格!」

      自稱柴樹的老者凌空躍來,使的是櫳山派正統魚鶴真法中的魚尾拳。

      他看似堅硬的雙拳迎風變軟,生出膠狀質感,揮擊之時宛若鯉魚躍出江面,甩尾拍打江水,動作流暢玄妙。

      面對這樣迅猛的攻勢,蘇真左閃右避,並未還招,柴樹見這晚輩如此輕視自己,怒氣更重,一招一式更加凌厲,可任由他出拳如何迅疾,皆摸不著蘇真衣角,反被一腳踹中胸口踢飛出去。

      柴樹雖被擊退,卻如魚在水中,腳未落地便凌空打了個轉,蹬踏空氣,又朝著蘇真撲去。

      「晚輩來櫳山,是想詢問一些往事,不願與前輩們多起爭端。」蘇真繼續表明態度。

      柴樹心想:殺掌門之子乃是血海深仇,加上今日無數鎮民圍觀,櫳山派若就此收手,以後不就成笑柄了嗎?

      柴樹根本不聽蘇真說什麼,只是怒喝道:「你的法術不是使得很厲害嗎?今日怎麼不用,盡用些拳腳武功,來啊,讓老朽領略一下你的鏡法術!」

      『鏡法術?那是余月慣常使用的招式嗎?』

      蘇真對法術知之甚少,鏡法術更聞所未聞。

      按照段長命與這些人的講述,幾個月前的余月還是個擅使法術的高手,可是,為什麼他接管身體時,絳宮內卻連一丁點法力也沒有呢?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思索之時,柴樹已朝他攻來。

      眼看這老者鐵了心要將他拿下,蘇真也不願多做糾纏,他雖然實力過人,卻也沒有托大到要和整個宗派為敵。

      蘇真與這老者對了一掌,再度將他震退,抽身就要離開,其餘弟子見他萌生退意,只當他是懼了,紛紛提劍迎了上來。

      白刃加身之際,蘇真目射精光,拔刀出鞘。

      嗆啷一聲響。

      他看似只斬一刀,四面八方的兵刃卻同時斷裂,化作滿地的碎鐵,弟子們大驚失色,只覺得手上寶劍和豆腐無異。

      「妖刀,這妖女手上的是妖刀!」有人大喝。

      碰到不可理解之事時,冷靜變得不再可靠,這些白衣飄飄的年輕修士在櫳山皆是箇中翹楚,平日裡雲淡風輕,亦玄亦道,此刻卻皆無法彈壓住心中的驚惶。

      他們手持斷劍,不知該進該退。

      幸好,那些修行法術的弟子已念罷咒語,手印變幻間,宛若有人凌空搭弓,同時射出二十餘枝絢麗飛箭。

      法術五花八門,有傷人皮肉的,有削人魂魄的,有挑動情緒的,更有纏繞束縛之術,它們或快或慢,或螺旋或遁地,軌跡雖有不同,目標卻無比統一。

      封花說過,再厲害的法術,打不中人也是枉然,法術修行者最懼怕的便是奇詭難測的身法,青鹿宮那位長老師叔,練了一身雄厚法力,卻防不住來自背後的刺殺。

      蘇真雖然還沒練到行若鬼魅,穿步陰陽的境界,但他身法甫一施展,亦是眼花繚亂,神鬼莫測。

      修士們盯直了眼睛,也找不准他的方位。

      一道道法術不停穿過他的殘影,轟碎在地,煙花般炸成碎片。

      蘇真心想自己脫身容易,可是怎麼帶走這匹剛買的寶馬,思忖之間,雄渾的吼聲在櫳山腳下響起:

      「殺我兒子的兇徒何在?!」

      吼聲宛若颶風橫掃而過,將雨霧吹散,將人群吹亂。

      來者自是櫳山派的掌門人。

      掌門身材魁梧,滿腮濃髯,一臉怒容,那身寬大青袍迎風抖擻,宛若一片扯開的大旗。

      弟子們備受鼓舞,垂手提劍退回掌門身後,又恢復了平日的靜氣。

      鎮民們卻頗為失望,心道過去都說仙人三頭六臂,背懸光輪,一身上山下海的神通,可這位掌門怎麼瞧著和普通武者沒什麼區別?

      「這是真人不露相。」有人神秘兮兮地說。

      宛若一語道破天機,不少人恍然大悟,期待之色更甚,也有不少人被這劍拔弩張的氣勢嚇退,生怕殃及池魚,無聲退走。

      蘇真凝視著他足下青磚的裂痕,推斷著他的實力。

      這掌門算個高手,卻只算個三流至二流的小高手。

      這修為放在大宗門根本不夠看,在這偏僻之地卻足夠開山立派。

      「一個多月前,我聽聞雙頭妖僧覺亂現身避空山下,大開殺戒,還將一個紅髮女人打入大河之中,我當時聽到此信,只道老君開眼,借妖魔之手將你殺了,不曾想你這妖女還活著!」掌門盯著蘇真,雙眸似要射出刀子。

      「我被妖僧覺亂打入了大河之中?」

      蘇真心中一驚,心緒電轉。

      一個多月前,他第一次在這副身軀中甦醒,天空下著濛濛細雨,而他正巧身處河畔。

      也就是說,在他甦醒之前,余月遇到了當世第一流的高手覺亂,與之過招,不敵,被震入江中,打散了一身法力。他醒來之後,便接管了這法力盡空的身軀。

      不,不對。

      余月可是先天織姥元君,是曾經的神仙,縱是她實力遠遠比不得當年,憑藉一身裁縫神通,也不至於狼狽成這樣吧?

      『曾經使用這身體的人,真的是余月嗎?』

      這個念頭閃電般冒了上來。

      他又想起了段長命的陳述,愈發覺得,段長命口中的余月,和他認識的余月,完全是兩個人!

      難不成……

      蘇真心中冒出了一個更可怕的想法:

      難不成,他不是唯一與余月簽訂契約的人?在他之前,也有人認了這位乾娘,並操控這身體在西景國遊歷,後來不幸遇見妖僧覺亂,被一掌打死,余月只能另尋契約者。

      若真是這樣,那這身軀說不定已經經歷了好幾位主人。

      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若他不幸死去,自有懵懂無知的後來者繼承這遺體,重新修煉。

      想到這裡,蘇真心頭髮寒,若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余月實在是個冷酷無情的妖女,她將一個又一個魂魄送入這副身軀,作為達成她目的的工具,語氣看似親昵,實則根本不在乎這些乾兒子乾女兒的死活!

      他不是主角,他隨時可能會死!

      蘇真還想旁敲側擊,問些這副身體前任主人的故事。

      血海深仇在前,掌門卻不想多嘴,他大喝了一聲「少裝瘋賣傻」之後,身軀如炮彈射出,轟的一拳打來。

      他使的也是櫳山派的魚鶴真法,卻比柴樹高明得多。

      蘇真橫刀擋下第一拳,刀身受力彎曲,虎口震得發麻,不待他卸勁,這一拳又綿軟下去,魚蛇般纏上他手臂,蘇真刀法難使,也不後退,乾脆搶步上前肘打他的胸口。

      掌門並未躲避,被結結實實肘刺心口,卻是分毫未傷。

      蘇真的一擊卻落到了虛處。

      仔細一瞧,原來是他肌肉虬實的胸膛主動凹陷,裹住了這一肘,不待蘇真變招,掌門的手指已插向眼球,如鶴啄目。

      蘇真側首閃避,對方又橫掌切來,逼得他矮身去躲。

      余月本就嬌小,身子一矮後徹底處於下風,但見掌門招式迭出,左手如滄浪之鯉,右手如高天之鶴,一個濁重卻圓滑,一個靈動而鋒利,截然不同的拳頭落如雨下,盡數轟在蘇真身上。

      蘇真雙臂如盾,左右抵擋,時而揮刀反擊,刀光雖厲,卻斬不中對方的身軀。

      這一幕同樣像是狂風壓低江面,蘇真眼看就要落敗。

      不遠處年輕些的弟子已然開始喝彩,年邁些的眼光則毒辣,反倒垂首不語,眉頭皺緊。

      掌門拳勢到了極處,蘇真體內的法力也鼓盪到了極處。

      幾乎是一瞬間,拳勢稍稍跌落,蘇真壓抑已久的法力便從四肢百骸中噴嘯而出,此消彼長之間,兩人竟像調換了位置,攻守瞬息易型。

      蘇真近日苦修,積攢了一身凝練法力,釋放的剎那,竟有白龍繞身之景,令人嘆為觀止。

      掌門見此情形,亦不敢攖其鋒芒,與其對了一掌後,抽身後退。

      「丫頭好俊的武功,當初竟沒展露半點,該說你心懷鬼胎,還是深藏不露?」

      打了一場之後,掌門反倒願意與蘇真聊一聊了,他問:「你這妖女回到櫳山,到底來做什麼?總不能只是瞧我們山門不順眼,非要來鬧個天翻地覆才罷休吧?」

      「晚輩方才已經說了,我來這裡,是想問些我以前的事。」蘇真誠懇道。

      「以前的事?你該不會真失憶了吧?」掌門濃眉一皺,手捋虬髯,一臉不信。

      「正是。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之前碰上故人,說我曾在櫳山修行,我因此前來櫳山打聽。」蘇真說。

      「呵,先不提你是不是裝的,就算你真不記得,也勾銷不掉往日仇怨,你殺了我親生兒子,殺了就是殺了,任你現在、仁慈,我也絕不會手軟半點!你若真想打聽你的過去,先勝過老夫手上的魚鶴真法!」

      掌門一想到兒子被當街分屍的慘狀,憎恨的火焰便燒得他四肢發燙。

      當日余月走後,他本以為此生無法報仇,沒想到老天對他如此眷顧,親自將敵人送上門來。

      櫳山的山道上,越來越多的長老、供奉現身,雕有「天行無上」四個大字的山門之前,修士們或長或幼,各執法寶,列次排開,儼然一副群仙御妖的圖卷。

      一時雨也不落,風也避讓,有幸見到這一幕的鎮民皆睜大眼睛,試圖記住每一個細節。

      掌門一腳踏出,又一塊青板碎成齏粉,但聽他沉聲吼道:

      「結陣,生擒此妖!!」

      對付上門叫陣的,掌門願意捉對廝殺,可對付仇人,不必遵循什麼規矩。

      隨著掌門一聲令下,身後的修士各展身法,圍成兩個半月,將蘇真包圍,野馬見勢受驚,顧不及主人安危,撒蹄跑遠,只留他孤零零一人面對上百名敵手。

      天上小雨已被吹散,更濃的烏雲如潮壓至,似要降下雷霆。

      「你們若以多欺少,我也不和你們客氣了。」蘇真說。

      「小丫頭好大的口氣,讓老夫瞧瞧,你這一身武功刀法,配上你那鏡法術,能不能破我們櫳山殺陣!」掌門厲聲道。

      蘇真當然不會傻站著等他們接印,他直接將刀拋出,長刀旋轉,如燕迂還,在一眾修士身前飛過,斬得他們方寸大亂,不住閃避。

      少年雙臂一張一合,念咒結印,聲若奔雷:

      「朔灼喏拓。」

      禁咒頃刻生效,仿佛天神打下烙印,方圓之內,所有修士都被下達了禁令。

      與此同時,長刀掠過人群飛回,重新被他握在掌中。

      「禁咒?」

      掌門大吃一驚,心道禁咒之術竟還有傳人,他一生所修甚多,並不畏懼這道禁咒,那些一法專精的修士卻是慌了神,猶豫著要不要發招。

      陣法還沒成,人心已要亂套。

      掌門清嘯一聲,維穩人心,同時朝著蘇真踏空掠去。

      魚鶴真法算不得多麼出彩的秘籍,卻被他用得出神入化。

      這既是武功,也是法術,同時還是陣法,陣法隨著他的腳步張開,蘇真身在陣中,一會兒如泥沼中之魚,要被鸕鶿捕食,一會兒又如天上海鳥,要被巨鰺吞掉。

      無論他如何騰挪,皆身處險局之中。

      掌門則如魚得水,如雀出籠,身法愈發玄妙,已無跡可尋。

      蘇真封刀格擋,邊擋邊退。

      明明身陷險局,蘇真卻毫無懼意,相反,仿佛心鏡上的塵埃被拂去,他將自己看得更加真切。

      苗母姥姥縫在他靈魂里的秘籍也一併被他照見。

      不屬於他的知識瘋狂湧入腦中,他精神本能地排斥,又在下一刻與它們交融,仿佛一切本該如此。

      『裁縫。』

      說來諷刺,他用的明明是先天織姥元君的身軀,卻無法驅動它的血脈,反倒要從別處獲得裁縫真傳。

      魚與鶴再度靠近時,蘇真不再後退。

      他巋然不動,心中生出玄妙的感應。

      仿佛幼時上學第一次開卷,仿佛嬰兒降生第一道啼哭。

      仿佛一切誕生之初。

      或許更早。

      蘇真憑著直覺抬起手臂。

      一隻白色的手在他身後徐徐浮現。

      這是作為裁縫的第一隻手,它柔軟而纖細,修長而靈動,它是手,也是剪刀和絲線,蘇真像控制自己的手指一樣輕易地操控它。

      白手輕輕划過,剪裁與縫合在一瞬間完成。

      魚唇與鶴尾連在了一起。

      這是一隻小白手能做到的極限,已經足夠。

      玄妙圓融的意境被打破的間隙里,蘇真腰側的另一把也被他拔出,對空揮舞,斬出獵獵風雷。

      一瞬間,掌門四面八方皆是迫近的鋒芒。

      其餘人不敢再觀望,一齊出招,要將蘇真瞬敗。

      蘇真將兩柄長刀揮舞成盾,密不透風地籠罩四周,同時身形飛快騰挪,沿著陣法狂奔,一路上慘叫不斷。

      事實上,這些人並未受什麼傷,只是被破了符籙,卸了兵刃,他們的慘叫多源於恐懼。

      四名供奉忍無可忍,聯袂出手。

      三人抽出如水長劍,一人負著玄銅重劍,同時躍上前來,要將這無法無天的紅髮少女剁碎。

      面對這洶洶來勢,蘇真反而將雙刀收回鞘中,這並非托大,因為他手指之中,已多了兩枚寸許長的軟針,面對四柄重劍的合攻,蘇真憑著兩根白針,左拂右擋,竟將這剛猛決絕的劍招盡數拆破!

      一時間,憤怒、恐懼皆變作嘆服,修道一途上,他們資歷不淺,卻從未見誰能將針使得這般出神入化。

      這一幕烙印在櫳山弟子心中,很多年都不會淡去。

      掌門冷冷看著這幕,亦是思潮起伏。

      他見這紅髮少女明明實力卓著,卻只拆了眾人的兵器,並未傷他們分毫,心下也不免暗暗懷疑:難道此案真有隱情?

      若這是私鬥,他倒是願意暫時休戰,與對方一五一十地聊一通,可今日門派上下傾巢出動,就為圍剿這一個妖女,這事關櫳山派今後聲譽,絕不可善罷甘休。

      蘇真顯然也明白這一點。

      他雖用這一戰進一步驗證了如今所學,但法力也消耗嚴重,想以一己之力擊敗一派上下,依舊是天方夜譚。

      這時,不知是何叫喊了一聲:「仙子怎麼還不出手?」

      類似的呼聲不少。

      仙子竺沫靜坐簾中,依舊不為所動,比真正的菩薩像都要沉靜。

      長老們重振旗鼓,在掌門帶領下再度攻來。

      「逆氣生。」

      蘇真氣機轉瞬暴漲,僅是擺出拳架佯攻,便驚得眾人紛紛止步,下一刻,蘇真卻沒有攻向人群,而是朝著後方掠去。

      「這妖女要逃!!」

      人們齊聲驚呼。

      很快,他們又意識到,他不是要逃,這所掠而去的方向正是……

      蘇真立在雪白靈馬的背上。

      與沫仙子隔著一層青簾。

      「晚輩見過沫仙子。」蘇真客客氣氣道。

      簾中靜了片刻後,沫仙子才輕輕嗯了一聲,道:「怎麼?你要與我動手?」

      「晚輩不敢。」

      蘇真拱了拱手,道:「晚輩與櫳山派的諸位仙子多有誤會,仙子慧眼旁觀這麼久,應已覺察到真相,仙子乃仁善之人,定不願見這平白無故的干戈,還望仙子能出面調解爭端。」

      簾中又是一陣安靜。

      片刻後,沫仙子竟親自挑開帘子,一時青裳素雅,秀色照人,鎮民們何曾見過這樣的美人,頓覺香雪樓的花魁也是土雞泥鴨,及不上眼前這女子半點,紛紛跪倒參拜。

      「不必妹妹多言,妾身也正有此意。」

      沫仙子柔柔一笑,看向櫳山派的諸位,雙手迭放腰側,緩緩一禮,道:「諸位師長,多年未見,可還安好?」

      櫳山派的人們紛紛還禮,就連掌門的臉色也柔和了下來。

      沫仙子繼續道:「今日歸山,目睹這一場爭鬥,還真是湊巧。妾身既不願見生養我的山門受人欺辱,也不願這位善良可愛的妹妹遭人陷害,方才爭鬥一場,也算相識,既是誤會,不若賣妾身一個情面,坐下來推心置腹一番,若能化干戈為玉帛,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沫仙子聲音輕柔,聞著無不如沐清風,再生不出半點殺心。

      沉默良久,掌門也垂下雙手,道:「沐仙子既如此說,那再動兵刃,倒顯得失禮了。」

      見掌門表態,其餘人也紛紛垂手罷戰。

      「晚輩多謝沫仙子解圍。」蘇真說。

      「不必多禮。」沫仙子微笑。

      旁人心道沫仙子真是仁善,三言兩語便化解了這場不死不休般的干戈,實在是活菩薩在世。

      他們不知道的是,蘇真剛來到這馬背上時,便以一身蠻橫法力凌空封住了沫仙子兩處大穴,再以法力化錐,抵住了她的絳宮。

      沫仙子看似從容淡定,實則周身法力難以運轉,早早地受制於人。

      弟子們不明所以,掌門哪看不出這些,蘇真看似謙讓,實則是在拿人質要挾,但他要挾的方式又給足了沫仙子與櫳山派顏面,順著這台階走下去,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收場。

      事關重大,掌門也暫時放下私怨,退讓一步。

      眼看此事就要收場。

      篤、篤、篤。

      木魚聲忽然響起。

      聲音不大,卻很清脆,讓人忍不住去聽。

      蘇真看向長街那頭,但見一個禿頭僧袍的小和尚敲著木魚走來,口中不知誦念著什麼經文。他不由想起那對邪羅漢師徒,心中生出警意。

      經文念罷,小和尚也止步,問:

      「哪位是余月姑娘。」

      蘇真一驚,心想這小和尚怎麼知道自己名字,難道是方才聽見的,若是方才聽見的,這個「哪位」可就多此一舉了。

      「小師傅有何貴幹?」蘇真問。

      「我師父要我來請余月姑娘去五寶廟一敘。」小和尚說。

      「你師父?」

      「正是懷清禪師。」

      「懷清禪師?」

      蘇真微微皺眉,問:「你師父可是指名道姓請的我?」

      「正是,師父剛來櫳山不久,他聽說余月姑娘也來了櫳山,很是欣喜,說,我與余月姑娘已二十年未見,不想又在這裡碰頭,真是緣分,為師行動不便,小慧,你快去將余月姑娘請來。」小和尚說。

      二十年未見?

      宛若心頭降下霹靂。

      二十年……

      線索主動送上門,蘇真反而感到一陣茫然。

      余月在這個世上存活的時間,遠比他想像中要長得多。

      余月生得漂亮,一頭紅髮更是惹眼,若真活了很多年,應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才對,可這麼久過去,怎麼只遇見了一個櫳山派和一個懷清禪師?

      還是說,這些年裡,掌控余月身體的人都早早夭折,未能修出什麼氣候,闖出什麼名聲,所以這紅髮妖女始終籍籍無名?

      若真如此,這身體該是死過多少人?

      這哪是什麼嬌美的少女之軀,分明是口活棺材、大凶宅!

      懷清禪師……

      無論如何,他都該去見一見這懷清禪師。

      「沫仙子與我同去吧。」蘇真說。

      一不做二不休,現在若讓這位沫仙子回到櫳山,他先前努力可能盡數白費。

      「懷清禪師並未邀請我,我去甚麼?」沫仙子問。

      「懷清禪師沒有邀請仙子,是因為禪師不知曉仙子今日回來,不然,以仙子之德,焉有不受邀之理?況且,懷清禪師作為客人,尚可以邀請客人,仙子作為此處主人,不也可以主動登門訪客嗎?」蘇真說。

      「你這丫頭真是伶牙俐齒。」

      沫仙子眸中閃過一絲怨毒,又飛快消散,她笑道:「不過,你說的有幾分道理,懷清禪師遠道而來,若不迎接,倒失了地主之誼。我陪余月姑娘同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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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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