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最後的平靜

  清風徐徐。

  成片的稻草不斷隨風搖擺，一條被包圍的黃土路，上面凹凸不平，充斥著大量腳印，被踩踏的較為堅硬，已經寸草不生。

  竇長生迎著暖風，緩步沿著道路前行，不久後王竇莊已經近在咫尺。

  竇長生回到焦化郡後，也遲疑過，到底要不要直接返回王竇莊，畢竟主動收集的情報，沒有看出任何不對來，但有著天屍宗情報，可以知道魔神樓早已經潛伏下來了。

  敵人在暗，而自己在明。

  實則要是不管不顧，直接對王竇莊一刀。

  以如今火麟劍的強大，一劍足以把王竇莊抹去。

  可這樣的選擇，當然不可能出現，竇長生被人評價為六親不認，可那都是假的，又不是真的心狠手辣。

  所以竇長生遲疑一下，打算高調的返回王竇莊。

  畢竟自己投鼠忌器，相反魔神樓沒有這一方面的顧忌，這樣自己處於下風了。

  要是自己久久不現身，不能夠保證魔神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哪怕是一次試探，就會死不少人。

  這是竇長生無法接受的，尤其是要是被魔神樓發現自己在意王竇莊的族人，那麼才是一場真正的災難。

  這一次的博弈，自己天然處於下風。

  而且自己說出了原因，天屍宗偏偏還不信，在他們眼中自己心狠手辣，這一局雖然以王竇莊為博弈之地，魔神樓準備多時，可以自己的狠辣，肯定早有安排，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伏筆，所以雙方半斤八兩。

  這才是讓人來氣的地方。

  竇長生面無表情，心中接連嘆息。

  一步步接近王竇莊，伴隨著竇長生不斷走來，終於有人注意到了竇長生，發出了一聲驚叫，兩眼一黑，手中的木盆跌落餘地，人直接摔倒不省人事。

  就是這張臉，直接把一名竇長生眼熟的族人嚇暈了過去。

  這一聲叫喚，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當他們目光朝著竇長生望來時，一個個發出了驚呼，頓時雞飛狗跳起來。

  有人狼狽朝著王竇莊跑去，有人嚇的癱瘓在地，褲襠的部位已經開始濕潤起來，有人哇哇大叫，一時之間人生百態，清晰出現在竇長生眼中。

  這讓竇長生本來打算上前，攙扶起來暈倒的族人的動作戛然而止，竇長生身軀僵硬，目光中浮現出驚愕。

  眸子中蘊含著不敢置信。

  這一刻。

  竇長生終於感受到了不同。

  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真的成為了一名魔頭。

  連昔日看著自己長大的的族人，都被嚇成了這樣，可想而知自己的風評如何了？

  竇長生再也忍不住，直接長嘆一聲。

  王竇莊距離焦化郡郡城太近了，導致他們很容易受到外界的消息衝擊，六扇門發布的武林通緝榜，王竇莊這麼多人，不可能不知道。

  只要一個人知道，那麼就相當於王竇莊所有人都知道了。

  這一些人不可能都看過武林通緝榜，可相信都聽過，尤其是三人成虎，以訛傳訛之下。

  輕輕鬆鬆自己就成為了，每日要飲用少女血三升，吃三五個人的恐怖形象。

  竇長生很懂，畢竟竇長生被黑的經驗，稱得上是極為豐富。

  一陣雞飛狗跳，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手提著一根木仗，大步流星走來，老者面容充斥著褶皺，鬍鬚和髮絲全白，年歲已經過了一百。

  手中木仗非常古樸，並未鑲嵌任何的珠玉和寶石，只是不知道多少年前折斷的樹枝。

  老者來到後，拿著木仗敲打著大喊大叫的幾名族人，制服了他們後，老者這才開口講道：「長生你不該回來的。」

  「你還是離開吧？」

  竇長生看著對自己照顧有加的老族長，平靜開口講道：「這一次非是我要回來，而是不得不回來。」

  「我代表天屍宗與魔神樓於王竇莊決鬥。」

  竇長生沒有遲疑，直接說出了真相，這一點早就合計過，不把事情說的嚴重，沒有人願意背井離鄉的，故土難離這四個字的含金量，是非常高的。

  要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離開生我養我的地方，人離鄉賤，一眼望去，全部都是陌生人，很容易遭受歧視和欺負。

  竇長生說完後，就直接朝著王竇莊走去，雖然離開家鄉兩年多了，但對王竇莊一草一木，竇長生依然非常熟悉，沿著入村的道路，竇長生一直走到了老宅前。

  說是老宅，實則就是茅草屋。

  看著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竇長生短暫停頓了一下，然後推開了關閉的院門。

  房子這東西，沒有了人氣後，很容易腐朽，才兩年多沒回來，昔日看上去完好的房屋，如今處處呈現出敗破，房屋裡面的東西，竇長生目光一掃，為數不多的一張桌子也沒了。

  不要小看這桌子，這可是為數不多值錢的東西了，是母親的嫁妝之一。

  竇長生沒有在意，自己離開兩年，前面近乎一年，都在北邙山上，這麼長時間沒消息，基本上認為自己已經死了，肯定不止一個人掃蕩了自己的小屋。

  絲絲縷縷的罡氣，開始不斷湧現，最後化為了一方雲床。

  雲床氤氳升騰，瀰漫著光芒，彰顯出了竇長生對罡氣的完美控制力，竇長生端坐在雲床之上，無視掉了房屋中的蛛絲網，和各種灰塵。

  躺下後看著房頂，才兩年多的時間，昔日掙扎於溫飽線的自己，如今卻是可以享受一切。

  不論是去了何地，都能夠成為座上客。

  真是恍惚如夢啊。

  伴隨著回到了家中，竇長生這一股恍惚感更加強烈了。

  畢竟前後反差太大了，而前前後後也沒有多少時間，以前遙不可及，甚至是不敢想的一切，全部都已經唾手可得。

  天色逐漸開始暗淡，昏黃的光芒順著破損的窗戶，照耀在竇長生臉龐上，猶如為竇長生披上了神聖之光。

  緩緩的天色，開始不斷暗淡，光芒逐漸開始消失。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響起。

  最後嘎吱一聲，來人直接走入了房間中，白髮蒼蒼的老族長，手中提著木仗，站在門口的位置，複雜的看著竇長生，沉聲開口講道：「你那一番話，已經引起了恐慌。」

  「十七正宗，天下皆知。」

  「哪怕是我們這樣的小民，也知道魔神樓和天屍宗的強大。」

  「你這一次以王竇莊為戰場。」

  「那我們呢？」

  竇長生沒有去敘舊的想法，畢竟竇長生知道，自己一舉一動，肯定在魔神樓的注視當中，要是表露出對某個人的親近，那麼對方肯定成為魔神樓要挾自己的對象，最後不得好死。

  哪怕是魔神樓認為成功率不大，但萬一呢？

  這又沒有什麼成本，完全可以一試。、

  冷淡的態度，才是最佳的保護。

  竇長生平靜講道：「跑吧。」

  「跑的快，活下去，走的慢，都要死。」

  「我累了。」

  「離開吧。」

  老族長憤怒的把木仗，敲擊在了地面上，泥土地面出了一個坑，以這樣的年紀能夠健步如飛，身體健康，很明顯老族長也是一名入了品的武者，而且修為也不低。

  已經有七品實力了，只是如今年紀大了實力衰退的厲害，但維持健康不是問題。

  老族長看著神色平靜的竇長生，手指死死抓住木仗，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當竇長生目光逐漸冰冷下來，老族長心中一寒。

  往日對竇長生的印象，被一名渾身上下湧現著黑氣，猙獰笑容的恐怖身影取代。

  這已經不是當初要自己照顧，才能夠活下去的長生了，而是出身魔道大宗，以殺人為樂，屠城為榮的魔道超新星。

  至今死在其手中的無辜者，已經無法統計了，每一次都是死一城人。

  王竇莊與令狐山城相比？與紅葉縣相比？

  哪裡能夠比得上。

  老族長生出懼意，不敢繼續停留，步伐慌亂的連忙沖了出去。

  竇長生注視著老族長慌亂的步伐，對如今自己的震懾力，再一次有了明確認知，怕是已經到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步，再進一步就會成為當地的風俗怪物，成為無數小孩的童年噩夢。

  在哭，竇長生就要來吃你了。

  很快窗外就傳出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儘管聲音離的很遠，但以如今竇長生的境界，耳聰目明，輕鬆就聽見了各種抱怨的聲音，還有憤怒的辱罵。

  不客氣的講，如今竇長生已經成為了王竇莊最不歡迎，最為憤恨的人。

  但無一位敢於主動登門，向竇長生表達出不滿。

  他們最多只是嘴上的功夫，不敢付出實際行動。

  十七正宗的影響力，已經深入到了中土神州所有人的心中，哪怕是偏僻山村，也聽聞過十七正宗的傳聞，更不要說這種郡城旁的村莊了。

  竇長生主動屏蔽掉了所有亂七八糟的聲音，開始緩緩閉合眼睛，已經開始假寐起來。

  今日是回來的第一天，竇長生不想動彈了。

  今夜等魔神樓出招，要是沒有的話，那麼第二日開始主動調查，把魔神樓給揪出來。

  茅草屋中一片寂靜，無任何聲音傳出，而遠方的竇氏祖祠中，如今是燈火通明，人流涌動。

  不光是竇氏一族能夠當家做主的都來了，連王氏成年的男丁也來了，王竇兩族儘管平時摩擦不斷，但大矛盾並未有，雙方遭遇危險後，也是一致對外，這也是王竇莊能夠傳承這麼多年的主要緣故。

  祖祠兩旁的牆壁上，油燈已經全部被點燃，但哪怕如此光線也依然不夠，擺放了眾多的蠟燭，根據著輩分排列著，能夠站在祖祠當中的人，都是王竇莊說得上話的人。

  而能夠有著一張椅子，全部都是王竇莊的主事人。

  早已不怎麼管理族中事務的老族長，與王氏老族長，如今全部都出現了，不光是他們，祖祠當中多了很多蒼老的面孔，這一次竇長生回歸，要與魔神樓在王竇莊決鬥的消息，已經把他們驚動了。

  老族長伸手拿著木仗敲了敲石板，清脆的聲音響起，老族長沉聲講道：「如今兩族都匯聚於此。」

  「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一說？」

  老族長話語落下，一名王氏人就惱火的講道：「還議什麼？」

  「那一位是竇氏的人，你們把他給趕走就好了。」

  「你們竇氏一族的事情，竟然連累了我們。」

  話語落下後，引起眾多王氏族人支持聲，很明顯這是大部分王氏人的想法。

  王氏老族長主動呵斥講道：「住嘴。」

  「生死當前，不是討論這一些的時候。」

  「當務之急是怎麼做？」

  「天屍宗和魔神樓的爭鬥，足以毀滅掉王竇莊。」

  老族長平靜講道：「讓年輕人跑吧。」

  「好死不如賴活著，背井離鄉也好過被強者爭鬥餘波殺死，我這樣的老傢伙，已經活的足夠久了，是不打算走了，能否活下去就看命了。」

  王氏老族長看著沉默的眾人，天屍宗和魔神樓太強了，這超出了他們的想像，他們任何一位想到的大人物，對於這兩個龐然大物而言，都顯現的非常渺小脆弱。

  王氏老族長嘆息一聲道：「就如此吧。」

  「統計族中錢財，願意離開的就拿著錢離去吧。」

  「不要想著去投奔親戚避難，等到事後回來，沒有那樣的好事，離開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王竇莊不會存在了，這裡化為戰場，靈田也會化為焦土，不會再有什麼東西留下，回來也沒有意義，來回折騰只會損耗錢財，不如去了外地安生下來，好好的過日子。」

  老族長看著王氏老族長，也開口講道：「竇氏也如此。」

  「長生這個人，我是自小看著長的的，一直以來都是樂於助人，從聽說其在天屍宗混的風生水起，我原本是不信的，但今日見到了，我感覺他變化好大。」

  「我無法拿族人的性命去賭竇長生的善良，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畢竟以竇長生的心狠手辣，要是晚一些，怕是沒有人能夠活下去了。」

  「連夜統計錢財，明日一早就離開吧。」

  「能活一位是一位。」

  「說到底還是我們太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