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誰贊成，誰反對？

  回到會議廳，冬川澈側頭看了一眼臉色已經恢復正常的佐藤不二子，他眼神略微有些複雜，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又喝了口咖啡。

  男人如酒，故事越多味道越醇厚悠遠；女人如書，故事越多就越有深度和韻味。很明顯，通過剛剛在洗手間的互動，他也明白了佐藤不二子表面看上去是個性格暴躁的貴婦，實際上故事也很多。

  「果然，能和宮野當十來年的閨蜜，也不是什麼普通女人啊。」

  想到這裡，冬川澈笑著搖了搖頭。而在這時，隨著馬特里在大屏幕上播放PPT，今晚的會議也正式開始了。

  今晚這個會議，註定是一場龍爭虎鬥。

  佐藤不二子需要將掌機發售日往後推遲，而巨銀的馬特里必然不希望這麼做。畢竟，就算沒有這個夏威夷遊戲聯盟，SATE這種日系頂級大廠，本來也是巨銀遊戲板塊的競爭對手，更何況現在雙方的矛盾還激化了。

  不過，這些東西都和冬川澈無關。

  站在他的角度，幫佐藤不二子一把自然是更好，但就算佐藤不二子這次的投票失敗了，對他而言影響也沒太大。最多就是之後馬特里不再給他什麼好臉色，但肯定不可能影響到遊戲的發售，畢竟這次會議上所有Galgame廠商製作的新遊戲，質量都沒有他的FATE高。

  一白遮百丑。

  能力強，同樣也能無視很多遊戲規則。

  無事一身輕，於是乎，冬川澈的主要注意力也沒完全放在這次會議上，只是一邊聽著，一邊用手機和小夜子聊著公司選址的話題。

  選址，對於公司來說還是非常重要。

  東京一共23個區，每個區的氣質以及特點都不同。

  比如前世索尼這種大型綜合性跨國集團，總部就在東京的港區，因為這裡是東京的國際化核心區，也全日本跨國公司最多的地區。有更多相關的政策優惠，但同時，也是地價租金最高的幾個地區，甚至都沒有之一。

  目前手上的錢不少，租金什麼的也不是問題，但冬川澈目前沒有搞什麼跨國公司的想法，而且他也不太喜歡港區的生活氛圍。

  他更喜歡那種生活氣息濃郁，辦公累了之後，還能去海邊或者公園走走，吃吃那些小巷美食，能感受人間煙火的地方。

  最符合他想法的三個地方，一個是澀谷，一個是新宿，剩下最後就是繼續留在秋葉原。

  澀谷就不談了，年輕人的天堂，活力滿滿；新宿也是東京商業最繁榮的區域，寫字樓林立，歌舞伎町非常誘人，還有大久保公園；至於秋葉原，這邊其實也挺好，離家近，還是AKB48的大本營，但這邊最近沒什麼合適的寫字樓出租。

  目前對公司的預期，起碼超過六百人，而秋葉原的寫字樓因為歷史原因，都偏矮而且偏窄。相對來說，沒有新宿和涉谷那麼高大寬廣。

  要租的話，一次得租下一整棟樓。這麼一來可以選擇的空間就比較小了，而且需要協調的地方也非常多，比如要讓其他樓層的商品搬走，要和房東各種拉扯之類的。

  「哎，也不知道大原什麼時候能入職。」

  冬川澈揉了揉太陽穴。

  嚴格來說，財務部並不負責這些板塊，但財務部門的負責人需要了解清楚公司每筆資金的走向，用途，最後要進資產負債表、損益表等【四表一注】的各個科目，一分錢對不上來路，有時候就要加班幾個晚上去對帳

  而且後續跑稅務局繳稅時，也會了解到各區的福利政策，這棟寫字樓歸屬之類的各種玩意兒。

  因此，在那些財務部門掌權的公司，財務部其實也是所有部門裡最全能，或者說雜事最多的部門之一。而大原千花曾經作為NTsoft的實權派部長，這些方面自然都是門清。有了她的幫助，自己在成立新公司時，肯定也會輕鬆許多，少吃虧。但也許是被NTsoft半路調回去很不爽，到現在為止，大原千花都沒回宮野美庭的消息，電話都關機了。

  有些蛋疼，而在冬川澈與小夜子絮絮叨叨聊著公司選址的問題之時，會議的氛圍隨著佐藤不二子提出【將掌機發售日往後推兩個月】而走向高潮。

  沒啥懸念，這個提議一出來，馬特里那邊的人就開始猛烈抨擊。什麼【先發優勢對於掌機而言很重要】，什麼【必須要搶在NICO之前發售掌機，否則很容易出岔子】，也有人直接攻擊佐藤不二子這番行為是為了SATE而損害聯盟利益云云。

  雖然這次會議的級別在遊戲界內被訂的很高，但這個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一旦吵起架來了，也就是比那些大媽們用詞文雅一些而已。

  整個會議室炒成一鍋粥，不過有趣的是，因為馬特里那邊的確勢大，很多圍繞在佐藤不二子身邊的廠商們剛剛還滿臉阿諛奉承，現在卻一個個都不敢開口，主打就是一個誰贏幫誰。

  而這就導致

  舌戰群儒。

  在冬川澈有趣的眼神中，佐藤不二子面對馬特里那邊的巨大壓力是一點不露怯，只是一直淡定坐在座位上冷靜回懟。她的身材很豐腴，但也就一米六出頭和宮野美庭差不多高，再加上這次會議不僅是只有日本廠商，歐美廠商也在其中。

  她這一米六出頭的個子，坐在一群男人堆里，看上去頗有點像面對巨浪拍打的礁石。

  渺小，卻又堅挺。

  「她口才倒是挺好。」

  冬川澈點起一根香菸，嘴角勾起一絲有趣的弧度。旁邊，宮野美庭笑著聳聳肩，「這也正常，她大學修的是法律專業，還拿了博士學位呢。說起來，記得大學的時候和她一起出去打辯論，她最喜歡說的就是【對方辯友請注意用詞，否則等待你的將會是法律的嚴厲制裁】。」

  「哈哈，什麼中二少女。」

  腦海里產生了畫面，冬川澈臉上的笑容更盛。

  宮野美庭笑道：「誰說不是呢。誒，想想也挺惆悵的，當時我和她都才十八歲，現在一晃眼都三十了。」

  「女人三十一枝花，沒事。我就喜歡你這種美婦。」

  「又貧嘴。」

  宮野美庭甜蜜一笑，羞澀的白了一眼。冬川澈又問道：「她進的法務部，那為什麼後來和你爭市場部的部長？」

  「造化弄人唄。」

  宮野美庭無奈聳聳肩，「當時她是進的SATE法務部。只不過我們進SATE的時候，正是SATE的PP主機擴張歐美市場的緊要關頭，在法務部實習的她就被抽調到了市場部門和我一個組。然後因為我們兩的小組業績優秀，而且她的性格比我暴躁，衝勁更足，有些談判更能拿到優勢，但我又比她更冷靜更細緻，我們兩的組合打過好多勝仗，拿下了很多區域的碟片經銷商，再然後她就被一直固定在市場部門了。說起來，我和她，當年也是SATE最年輕的課長噢。」

  「這樣啊。」

  聽著宮野美庭絮絮叨叨的說著往日舊聞，冬川澈吸了口香菸。而在這時，整個會議也走到了最高潮的部分。

  吵了大半天，位於首座的馬特里眼看佐藤不二子雖然怎麼都不肯退步，但整體局勢已經倒向自己這邊，很多之前巴結佐藤不二子的廠商都不再說話，他也明白時機差不多成熟了。

  拍拍桌子，他站起身抖抖西裝制服，「看樣子我們內部似乎有些無法通過話語講清楚的問題。那麼就按照聯盟成立之初定下的規則——少數服從多數。下面，請支持SATE，支持掌機首發日往後推兩個月，與NICO掌機同步發售的同僚們舉手。」

  語速非常快，沒有抑揚頓挫！

  很突然，吵到一半突然就要投票了，很多廠商都還沒準備好，而且馬特里還強調了與NICO掌機同步發售！

  打個措手不及，再著重強調弊端。

  毫無疑問，馬特里在耍小套路，但也的確是很有用！

  一時之間，整個會議廳安靜了下來，只有佐藤不二子一個人舉起了手，圓桌上剩下的八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輕易舉手。

  溫水煮青蛙！

  誠然，讓SATE站起來，對這個聯盟里除了巨銀之外的大多數廠商都有好處。畢竟絕對壟斷帶來的是絕對壓迫，SATE和巨銀互相競爭，他們才能拿到更多好處。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凡事都講究一個氣勢。

  這就好像領導晚上要求無償加班，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牽頭起來懟領導，那麼肯定也會有人跟在後面嚯，可如果沒人敢出頭，那麼這個氣勢一下去，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這也是為什麼古代王朝有句話叫做【只誅首惡】，把牽頭的打掉，或者說增加牽頭人的心理壓力，讓無人敢再出頭，這比殺一萬個人都更有震懾力。

  沒人敢第一個舉手，也就沒人敢跟著舉手！

  十一比一，整個圓桌上只有佐藤不二子一個人舉著白皙的手臂，看上去孤零零的。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而正當佐藤不二子咬起銀牙，雙眸冒火，正當杉木社長皺起眉頭冷靜糾結，正當馬特里嘴角勾起些許笑容之時，「噠噠噠——」

  食指在桌面上敲動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都是循聲望去，包括佐藤不二子，而當看清是誰在敲擊桌面之時，她那緊張又憤怒的眼神漸漸鬆懈下來，「果然，他才不是這些土雞瓦狗！」

  在佐藤不二子放鬆又慶幸，甚至是罕見帶著強烈欣賞的目光中，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冬川澈按滅菸頭。

  他雙手搭在桌上，淡定直視著馬特里那皺起的雙眸，「新掌機發售與NICO撞車的確很麻煩，但沒人會去購買一個提前發售卻沒有優秀遊戲陣容的掌機。還是說，各位覺得靠著一個殘缺的遊戲陣容，能打得過NICO？甚至都別說打的過，如果沒有足夠優秀的遊戲陣容來吸引玩家，很多玩家甚至寧願多等一段時間，等NICO的掌機發售，再做對比。」

  這話一出，台下立刻響起絮絮叨叨的討論聲。

  這句話不僅是表明了他冬川澈立場，同時也的確是在稱述一個事實。NICO能統治掌機行業二十多年，靠的就是極其優秀與龐大的掌機IP。

  那些大IP，光靠巨銀的《魔物獵人》以及杉木的《聖劍傳說7》去硬剛，在場這些廠商心裡其實也沒底。當然，這些道理他們之前也明白，但有時候，有沒有人敢去捅破那層窗戶紙，把一切挑到明面上來，那後續事情的發展完全就是天差地別。

  一石激起千層浪，而隨著會議室的討論聲越來越大，冬川澈再次敲擊桌面。

  感受到所有目光再次聚集過來，他也不理會馬特里已經不爽到冒火的雙眼，淡淡瞟了一眼佐藤不二子，然後舉起右手，逐漸變得強勢的目光掃過會議室的所有人，「我知道你們壓力很大，但如果這台掌機的銷量暴死，必須再去直面NICO的你們可能壓力會更大。所以現在廢話講完，我支持SATE的提議，你們誰贊成，誰反對？」

  四個小時後，一艘夏威夷航空劃破星河燦爛的夜空鑽入雲層。

  「他和宮野走了？」

  椰樹下的沙灘，看著夜空中的飛機漸漸消失蹤影，大原千花躺在海灘椅上拿過雞尾酒又吸了一口。此時的她依舊是那副淡定優雅的樣子，只不過相較於昨天來海灘時的性感比基尼造型，今天的她只是穿著一條清涼的白色夏日長裙。

  「嗯，說是十一點多的飛機。應該就是這一班。」

  旁邊，佐藤不二子點點頭，同樣吸了口雞尾酒，然後點起一根細長的女士香菸。有趣的是，今天的她也同樣沒有再穿那火辣的比基尼，而是穿著一條款式與大原千花差不多的紅色夏日長裙。

  沒有值得注意的人，自然穿什麼，也就無所謂了。

  不過，兩女的話題自然不會是去關注穿什麼。

  看著佐藤不二子輕吐一口雲霧，大原千花說道：「當年是宮野帶著伱抽菸，結果沒想到最後反而宮野戒菸成功，你反而是菸癮越來越大。」

  「無所謂了，反正我這輩子就是爛命一條。」

  「嘁，又裝灑脫。」

  大原千花白了一眼，然後說道：「不過，說起來，這次你又要欠宮野一個人情了啊。」

  「不是欠她，是欠那個男人。再說，這也算不上什麼人情，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佐藤不二子不爽的說著。不過，雖然嘴上說著灑脫，但隨著幾個小時前在洗手間的互動，隨著冬川澈在會議上敲擊桌子的畫面，隨著冬川澈那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強勢眼神的畫面湧上心頭，她的內心也漸漸出現一些其他微妙的變化。

  有些興奮，但更多的依舊是抗拒。

  她眉頭微微皺起，又吸了口煙。

  捕捉到了她的情緒變化，大原千花笑道：「很迷人的男人，不是嗎？」

  「迷人？見鬼去吧，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我佐藤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再找男人！」

  「呵。你的眼神可沒有你的嘴巴硬。」

  大原千花語氣中滿是調侃。佐藤不二子白了一眼，「行了行了。那個男人的確是優秀沒錯，不過，被這個問題困擾的人可不僅僅是我。怎麼樣，決定好沒，要不要去他的公司？」

  「去啊，當然要去，這有什麼好糾結的。從他決定要離開NTsoft那一刻起，我其實就已經在考慮加入他的公司了。只不過，當時是想著最後來這裡再搏一次，不過很可惜，淺井那個廢物是爛泥扶不上牆。」

  非常重大的決定，但大原千花卻在很輕鬆的說著。似乎也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是那種冷靜理智到骨頭裡都流淌著冰渣子的類型，佐藤不二子也沒太意外。

  她將才抽了兩口的香菸按滅，點點頭：「那你準備時候回東京？」

  「明天早上，我下午已經給淺井遞交辭呈了。」

  「他同意？」

  「我付違約金，他有什麼同意不同意？再說」大原千花無所謂的說著，不過，辭職這句話說出之後，她也仿佛卸下了重擔，眼神都明亮了許多。

  她笑著端起雞尾酒與佐藤不二子碰了碰，「再說，真要打官司，不還有你這個大律師幫我嗎？」

  「得了吧，你那條款我都看過了，賠了違約金就屁事沒有。不過，嘖嘖嘖，這筆違約金，怕是要把你過去十年的積蓄都抽乾啊。就這麼篤信能在那個男人身上撈回來？」

  佐藤不二子喝著雞尾酒，眼神中有些玩味。而大原千花只是笑著聳聳肩：「首先，不是撈。其次，吵架，我吵不過你，但看男人的眼光，我和宮野都比你要強太多。」

  「去死啊！什麼鬼看男人的眼光！那個美國佬根本就不是男人好不好，看到我都槓不起來！」

  佐藤不二子不爽的白了一眼，然後仰頭一口將雞尾酒喝乾，「行了，不和你扯這些廢話了。既然你已經做出決定，那就，祝你一路順風。」

  「你也一樣。」

  一口將雞尾酒喝完，大原千花再次慵懶的躺在海灘椅上，手裡捏著酒杯，優雅淡定的大眼睛呆呆看著那夜空中只剩下一個小點的飛機。

  「總算是碰到了一個值得追隨的男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