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血光之災

  坐下來談談。

  說起來很簡單。

  實際做起來

  同樣，也不難。

  只不過帶著個大周通緝犯去見皇帝。

  就不能像以往那樣隨心所欲，不走尋常路。

  所以李真找到了洪玄機。

  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指著法慶淡淡道出了他的名字。

  然後，在一個時辰之後。

  法慶便如願見到了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對他心心念的大周皇帝：趙平。

  而今已經年過六十，卻依舊精神飽滿的趙平站在御極殿裡。

  遠遠見到李真走來，幾步便迎了上來。

  「道長，你老人家可算回來了。」

  「見過陛下。」

  李真行禮。

  不聲不響的避過了他熱切伸過來的手掌。

  起身，抬頭。

  這才道：

  「這位是聞香教的教首。」

  「陛下，他想和你談談。」

  「談？」

  趙平收起面對李真時的熱切笑容。

  微瞥過視線，冷哼一聲。

  「朕與這些叛逆作亂之徒，有什麼好談的？」

  「哼！」

  法慶同樣也冷哼一聲，按捺住心頭的森然殺機。

  如非忌憚身旁這人。

  他早已悍然出手，將這周帝格殺於此。

  但即便如此，他亦和此人沒什麼好談的。

  什麼意思？

  來都來了，不給貧道面子是吧。

  李真微微眯縫了下眼睛，正要好言勸解一番。

  便見，趙平一揮衣袖。

  背過身去的同時，帶著一種天下生殺奪於盡在手中掌握的自信與威勢，淡然一語：

  「小小教派，疥蘚之患。」

  「爾等當真以為能顛覆我大周社稷？」

  他背過身，仰望殿宇上空繪製的滿天星辰、群龍共舞。

  「教派？」

  卻不想。

  聽聞此言後，法慶笑了。

  「你當真以為眼下的衝突是朝廷與教派的衝突？」

  他如此反問一句。

  一語落下。

  趙平兀得沉默了。

  便連一旁做完了中間人工作，便束手而立站在一旁的李真。

  此時，也禁不住神色微動。

  向法慶投去了一抹帶著些意外神色的打量。

  沒想到，這教頭子看的竟然還挺明白的。

  在看明白了眼下興起教派的力量來源，是為天下百姓的香火信仰。

  以及，將寄生在國運之上作為教派壯大的不二妙法後。

  李真就清楚的知道，這新興的修行勢力和王朝國度間的爭鬥。

  在新的修行道路興盛起來之前。

  一時半會，恐怕是消停不下來。

  這是時代發展的必然。

  同樣也是修行香火信仰的桎梏。

  教派中人需要香火，渴求國運，傀儡化普通教眾。

  而作為統治階級的大周，顯然不會答應。

  這就意味著兩方之間，天生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而眼下的一切鬥爭也僅僅只是剛起了一個頭。

  可以預料到的是。

  在往後國運的妙用被聞香教廣而告之之後。

  更為劇烈的爭鬥，便會隨之而來。

  如果非要用一種場景來形容的話。

  李真能想到的畫面。

  貌似，也只有與前世記憶里那倩女幽魂里蜈蚣精竊國的描述。

  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聽起來有些駭人。

  滿朝文武，皆成人皮空殼。

  可這幾乎就是教派肆無忌憚發展的唯一結果。

  這是新與舊兩種思緒的碰撞。

  同時，也是在新時代來臨之際。

  舊有秩序所受到的第一次衝擊。

  而這是第一次，卻不會是最後一次。

  大周想要在這種情況下維持王朝的穩固，很難。

  眼下看來，李真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

  打不過，我就加入！

  若當真論起來，大周豈不就是這世上最大的教派？

  不過這就要看，趙平能不能轉過這個彎了。

  李真卻也不解釋。

  他這次回來，只是為了避免天下百姓淪為只知燒香拜神的教派傀儡。

  至於其它

  嗯。

  不提也罷。

  反正，他眼下都把這場事故直接發起人的雙方都拉在一起了。

  該做的事情也都盡力做了。

  至於剩下的，看緣分吧。

  反正他現在，就一見證人。

  成功了他有功。

  不成功的話

  那必須讓它成功。

  教派們怕的是朝廷不顧一切剿滅他們。

  而紅巾軍的起義，讓他們看到朝廷統治的虛弱。

  至於聞香教流傳出來香火金身法的缺陷，則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三點結合起來，便是教派們匯聚在京城的直接原因。

  當然了，眼下事態還沒發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也可以說，現在的教首們對於自己教派往後的發展，還沒個明確的想法。

  故而，他們此時也只是在逼迫趙平給他們一個承諾。

  承諾教派在大周的合法化。

  甚至，冊封他們所信仰的神靈。

  但這是不可能的。

  趙平不會妥協，也不可能妥協。

  天大地大。

  皇帝最大。

  這是他御極四十年來，所貫徹的理念。

  誰來說也不好使。

  李真就在一旁靜靜看著。

  還有空抓了一把瓜子問洪玄機吃不吃。

  這老小子地位不小、實力不淺。

  但這膽子嘛

  實在是小的可憐。

  不就看場皇帝主演的大戲，順邊磕磕瓜子，怕什麼？

  白練那麼一身肌肉了。

  李真有點鄙視的看了他一眼。

  轉過頭，繼續打量前面一高一低對峙的兩人。

  方才法慶只說了教派們的條件。

  可是，卻一直都沒有提及他自己的條件。

  這讓李真有些玩味，默默等待著他接下來的敘說。

  只是一直到趙平拂袖，兩人不歡而散。

  他卻都未曾提起。

  這讓默默注視著他離去的李真，不禁微微眯縫起了眼睛。

  看來這次會談，終究誰也不肯退步。

  不過也沒什麼。

  嘗試嘛，成不成本就是一個未知數。

  但不管怎麼說，李真終究還是做了努力，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一個暫時各退一步，等待時間來解決問題的機會。

  這樣的話，等到他真箇出手的時候。

  那些人也就不會痛哭流涕的抱怨，你連一個機會都不曾給我們。

  曾經有一個機會放在你們面前。

  但卻沒有珍惜。

  唉～

  李真搖搖頭，嘆了口氣。

  「道長，可是後悔沒有當場抓下此人？」

  一旁的洪玄機見狀，小聲問道。

  「後悔？」

  李真斜眼看了他一眼，隨口道：

  「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抓啊！」

  「這」

  洪玄機張張嘴，說不出話。

  他要真有那個實力，早就把這老東西給拿下了。

  還用現在說嗎？

  李真看著他喏喏不語的樣子，默默收回了目光。

  就伱這貨色

  你還跟貧道說什麼仙人，談什麼大周千秋萬代。

  羞不羞啊！

  李真不想搭理這對異想天開的君臣，果斷告辭離開。

  談談，最終沒談成。

  不過也算是看清了教派們的態度，是件好事。

  往後處理起來，也就沒什麼心理負擔。

  至於現在的話

  先去解決一下個人恩怨。

  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李真自顧的點點頭，覺得問題不大。

  教派那麼多，沒了一個。

  正好騰出地方讓剩下的發展不是。

  他這是善舉啊！

  肯定值得表揚。

  夜色高漲。

  仙茗山後，一切歸於靜謐。

  又是一日無意義的爭吵過後。

  諸多教派，再一次的沒有達成共識，各自散去。

  明月高升，清湖泛波瀾。

  一道人影自陰暗處悄然而出，行走在湖面之上。

  目光深深盯著湖面深處，像是在搜尋著什麼。

  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越想越氣。

  一日一夜的時間不能讓謝言心中的怒火平息，反而越發躁動。

  「你的靈龜？」

  「本教首偏要殺了它，燉烏龜湯。」

  如此想著，心中有一種扭曲快意升起。

  然而就在此時，他忽然瞧出了些不對。

  水面上除了自己的影子外，就是月亮的倒影。

  但是

  誰家月亮是個不斷旋轉的陰陽太極圖啊！

  這是夜路走路了，見到鬼了？

  突然的，謝言的神色一變。

  在他的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顆珠子。

  一顆看起來普普通通、尋尋常常。

  但卻環繞著不同尋常黑白二氣的珠子。

  乍一露面。

  便朝他劈頭蓋臉的打來。

  威力大到簡直不可思議。

  伴隨著珠子旋轉，黑白二氣環繞中仿若是要扭曲空間，撕裂眼前的一切。

  謝言不愧從微末中崛起的教一代。

  登時顯化出道高大帶有明顯女性特徵的法相。

  但即便幾乎都是用出了吃奶的勁在抵擋，卻依舊被打的狼狽後退。

  「誰？」

  「哪裡來的陰險小人，竟然暗中偷襲本教首。」

  「有種出來，讓本教首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嘶吼著。

  暗中的怒火幾乎可以燃燒起來。

  身後法相，同時顯露出一種暴怒的狀態。

  但配上現在仍舊在不斷倒退的狼狽身形。

  怎麼看，都怎麼有些滑稽。

  做為一教之首，這是他很久都沒有再度體味過的屈辱。

  然而，今天有人幫助他再度回味了一番。

  「是你！」

  謝言咬牙切齒。

  看著那個慢悠悠從黑暗一隅中走出來的人影。

  那人背著雙手，一身破舊道袍。

  聽到他恨極了乃至於有些破音的話語。

  李真掏了掏耳朵。

  怎麼說呢。

  就像是太監受刑一般，尖利而刺耳。

  太過難聽。

  所以李真沒有興趣回他的話。

  只是揮手，心念引動混元珠。

  與此同時，有浩蕩的真元呼嘯而出。

  化作狂風，變作驟雨。

  盡數加持在混元珠上，向著謝言打了過去。

  高聳的法相頓時一沉，漸躍起水花片片。

  「姓李的，白天本教首看在問天道長的面子上，放你一馬。」

  「沒想到你竟然不知好歹，還敢在暗中埋伏。」

  「今日本教首勢必殺汝！」

  無論如何。

  謝言都想不到這死道士竟然會在這裡等著自己。

  拿靈龜當餌，釣本教首上鉤是吧！

  如此想著，心中的怒火已然化作滔天之焰。

  此時此刻，如何還能忍的住。

  當下捏破了手裡的一顆明珠。

  香火煙氣如龍，被其背後的法相吸入鼻中。

  頓時提起雙拳，向著混元珠揮拳而去。

  縱然他現在承認這姓李的有幾分手段。

  但，如何能抵的過他這匯聚萬萬民眾香火信念的一拳？

  然而，謝言很快就發現他錯了。

  並且，還錯的離譜。

  這其貌不揚珠子的撞擊帶著極其可怕的力量。

  不過初一碰撞，法相臂膀肉眼可見的裂開幾道縫隙。

  「這是什麼鬼東西！」

  謝言有些驚恐，滿眼的不理解。

  他又揮舞出一拳，帶起陣陣波濤洶湧之聲。

  然而落在混元珠上，卻連個漣漪都沒有泛起。

  李真沒有動。

  就那樣看著謝言和自己的混元珠打的激烈。

  拳拳腳腳，就差拿腦袋撞了。

  但都是無濟於事。

  漸漸地，李真看的有些困了。

  打了個哈氣。

  該測試的也測試的差不多了。

  也是時候，結束了。

  所以：

  混元珠猛然一動。

  忽地，從謝言眉心打入。

  帶著一捧紅白混合的血花，從其後腦勺猛然飛出。

  充滿不甘與難以置信的面容仰面朝天。

  卻也，再不能說出隻言片語。

  唯餘一聲，噗通！

  轟隆倒入水中。

  白天的時候，別人都不說話。

  就屬這小子叫囂的最凶，跳的最歡。

  而且最後看自己的眼神，十分的不對勁，帶著不加掩飾的殺意。

  那時李真就明白，這小子過不了多久就會有血光之災。

  你看，這不就應驗了？

  所以說，這人啊。

  出門在外還是不能太囂張。

  不然的話，總是要倒霉的。

  探手召回不染塵埃的混元珠，打量著其絲毫無損的模樣。

  李真拋了拋，道了句好寶貝。

  旋而順手揣入衣袖裡，看向湖面。

  謝言的身體已經打著旋，下沉不見。

  心道一聲正好。

  省了他毀屍滅跡的功夫。

  至於說，搜刮戰利品什麼的。

  想了想他那副尊容打扮，李真便沒了興趣。

  「算了、算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沒有就沒有吧，反正普通人的東西貧道又用不上。」

  這樣嘀咕著，李真瞥了一眼湖中深處，轉身遠去。

  這龜東西，越來越野了！

  要是沒貧道，你怕不是今天就成死龜一隻了。

  也不知道出來感謝感謝貧道。

  唉

  心裡沒好氣的想著。

  卻也懶得把長生揪出來教訓一番。

  等往後閒下來了，再慢慢和它說叨說叨。

  就是

  「這麼大動靜。」

  「真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李真打量向湖暗邊一處處聚集教派聚集之地，有些納悶。

  然而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劇烈的轟鳴。

  天地搖晃，群星旋轉。

  而遠處視線里的仙茗山。

  忽然間看上去

  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