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普法小課堂

  仿若黃鸝般的聲音迴響在垂象樓外。

  伴隨著滿天飄零的落雪。

  忽地。

  就給這天地間孤零零一座樓宇，添了些不一樣的色彩。

  但究竟又是何種不一樣呢？

  李真說不上來。

  只是他在低著頭，向窗外看去。

  當仙靈那張依稀間還有幾分小時候模樣的臉龐印入他的眼底時，恍惚了一下。

  莫名中，這幅容貌竟然和記憶里一個人的身影重合。

  趙晴？

  這丫頭，莫不是那女人的私生子吧！

  李真心頭裡，兀的划過一道閃電。

  旋而，平靜的心湖被涌動而來的好奇所打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終究是沒能忍耐住心頭的奇異。

  他於剎那間，洞開心眼。

  點點金白，散發著鋒銳氣息的靈光起起伏伏。

  瀰漫在仙靈周身之間。

  昭示著她已然去過先天宮。

  也在其中，洞見靈機。

  但這並不是讓李真於此時雙眼呆滯，臉上不可抑制的生出難以確認神情的原由。

  而是一種仿若血脈相連的怦然之感。

  在心眼打開的一瞬間。

  在李真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撲面而來！

  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呆若木雞。

  甚至就連外面帶著些驚詫、喜悅與埋怨的驚呼聲，他都置若罔聞。

  往日裡清明一片，淡然看人世浮沉的精神意識。

  也在此時變成一團亂麻。

  整個腦海里仿若有無數道不盡相同聲音，在齊刷刷的訴說：

  「別騙自己了，眼前的這個孩子就是你的後人。」

  可是

  李真又有些難以確認。

  儘管他年輕時常常流連凝香樓。

  也儘管他曾與多位來自異域它鄉的大家們，對樂理知識產生過深入交流。

  但他李真可以拍著良心發誓，自己是個純潔的好人。

  戀愛都沒有談過的他，怎麼可能會有私生子呢？

  而且，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養大的。

  簡直不要太離譜。

  李真撓了撓頭，實在想不到自己曾於何時失身。

  又是，便宜了那個小妖精。

  但無論怎麼說，眼下無法逃避的事實就是：

  仙靈，和他有著血脈相連的關係。

  這絕對是做不了假的事情。

  因為，那是李真從可以代表一個人身與心最本質體現的紅塵氣當中。

  所窺見的，最為真實的信息。

  靈機，不會說謊。

  他看著那個站在垂象樓下。

  叉著腰打量自己，一臉嗔怒的仙靈。

  問了一個，他之前從未曾關心過的問題：

  「仙靈，你姓什麼？」

  「啊！」

  她愣了一下。

  無聊時，仙靈曾設想過無數次和李道長再見時的情景。

  但卻從未曾有設想過，會是這樣一個展開。

  但旋而，她挑起嘴角露出些頑皮中帶著玩味的笑容：

  「我也姓李哦！」

  「李仙靈的李。」

  轟！

  腦海里仿若有什麼東西炸開。

  消失的記憶從過往的深淵裡被精準的打撈出來。

  一個個零散畫面，浮現在眼前。

  漆黑的夜，古怪的酒。

  以及，那個似嗔似笑的女人

  趙晴。

  上了你的賊當！

  貧道拿伱當兄弟，你卻饞貧道身子。

  簡直，不當人子！

  「婆婆，婆婆。」

  「仙靈當初在天山逍遙宮，橫掃天下群英，沒人是我的一合之地。」

  「還有還有，仙靈也順利的進入了那江湖上人人嚮往的先天宮。」

  「並且，一下子就看盡了那裡面所有的浮雕。」

  「聽說自有先天宮以來，我是最厲害的呢！」

  垂象樓。

  往日層層堆迭的書架，都被劈成了柴火。

  在熊熊火焰的燃燒中，完成了它們最後的使命。

  圍攏在火爐旁，仙靈就像是一個麻雀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同時，又像是一個考了好成績迫不及待炫耀，求家裡長輩誇獎的小孩子。

  而自然，就是在充當這個長輩的角色。

  「好好好，我們家的仙靈最厲害了。」

  她一改往日對外人那種清冷，漠不關心的神情。

  就像是老奶奶打量自己最得意的孫女一般，溫和的說著。

  一旁，眼見著這無比和諧一幕的李真沉默不語。

  他不動聲色的看看自然。

  然後，再看看李仙靈。

  確認了，這家裡就他一個是被蒙在鼓裡的蠢貨。

  累了，毀滅吧。

  往身後椅子上一癱。

  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有點荒謬，就像是前世看的狗血劇情落在了自己身上。

  但莫名奇妙的，還有點喜悅。

  孤獨一人來到此世，儘管已經快過去了七十年。

  在這個世界裡，也有些牽掛。

  然在在內心深處，李真一直都是一個孤獨的人。

  一個游離在整個世界之外，和這裡格格不入的人。

  但在突然發現了一個和自己有著血脈相連關係的人之後。

  他那顆無處著落的心，似乎就有了些歸屬的地方。

  李真抬起眸子，又看了一眼正樂此不疲敘說著自己精彩經歷的仙靈。

  你別說，越看和自己越像了。

  只不過嘛

  就是這性格太張揚、太跳脫了。

  和自己一點也不像。

  君不見，當年自己輕鬆的看儘先天宮中浮雕。

  可是他炫耀了嗎？他自豪了嗎？

  沒有！

  這性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不改的話，往後肯定要吃虧。

  但轉念又一想，他自己都這麼努力的修行了。

  要是還有人敢欺負自己的後人。

  那縱然長生了，有了絕強的修為，又有什麼用呢？

  罷了，罷了。

  且隨她去吧。

  不過，這事肯定沒完。

  往後他一定得找趙晴好好說叨說叨。

  談談她當年，是怎麼給自己下藥的。

  同時，又是在誰的配合下得手的。

  大丈夫活在人間，肯定要清清白白，不能留下污點。

  不然日後傳出去了，他李大道長的老臉該往哪裡擱。

  不過腦海里下意識的又浮現出當初在天山逍遙宮裡所見的，趙晴那副小丫頭模樣。

  心頭裡，忽地又升起了一些不該有綺麗的念頭。

  旋而搖了搖腦袋，將這些想法從腦海里甩掉。

  太刑了。

  李真再度看向仙靈，神色里便多了些老父親一般的慈祥。

  想想，多個女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些年，經過他手養的小孩還少？

  況且，仙靈年歲也不小。

  自然也用不到他再去太多操心。

  但是

  李真眉頭皺了皺。

  他很快就代入了自己老父親的身份。

  得小心黃毛，騎著寶馬，夜半來仙茗山上敲門！

  而恰好在此時，仙靈提到了一個人：

  「婆婆，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十分有趣的人。」

  

  

  李仙靈眉眼含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哦？」

  自然也升起了幾分好奇，有些奇異的問道：

  「可是我家仙靈在外面有了中意的人？」

  李真豎起耳朵，提起了心。

  「哪裡會。」

  「不過是一個我的手下敗將罷了。」

  李仙靈大大咧咧的擺擺手。

  「不過是他的劍法有些意思，值得我出第二劍罷了。」

  「他敗的有些不甘心，我便和他約定三年之後讓他來仙茗山尋我再比較一次。」

  「對了，那人叫風沖。」

  「什麼！」

  「我不同意！」

  李真站起身來，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惹來旁邊兩人怪異的目光。

  尷尬神色在臉上一閃而過，他嘴角抽了抽：

  「我的意思是，仙茗山是諸多道長清修之地，不可動武。」

  「你們要比，也要換個地方才是。」

  「道長說的對，是仙靈考慮不周了。」

  李仙靈眨了眨眼睛，神色里一抹狡黠閃過。

  李真見了，那裡不知道又中了這丫頭的詭計。

  臉一板，擺擺手。

  留下她與自然二人說悄悄話，自己上了二樓。

  只是心裡卻想著。

  是時候，教授她修行法了。

  等她了解了修行之妙後。

  就會明白這世間什麼情情愛愛的，麻煩透了。

  有什麼好談的呢？

  不如和貧道一起來修仙。

  上元節過。

  景明十九年悄然來臨。

  當一切的熱鬧與歡慶褪去，迎接平凡眾生的又是為接下來一年的生活而忙碌。

  普通人如此，垂象樓里的諸人亦是如此。

  只不過兩者間所追求的生活，不盡相同罷了。

  仙茗山上。

  垂象樓里。

  在一片熾熱的篝火升騰間。

  李真鄭重其事的宣布，第一屆修行知識普及小講堂。

  正式，開課了。

  雖然聽眾僅僅只有三人。

  雖然除過李仙靈外，剩下的兩個在李真眼裡都算是添頭。

  雖然有沒有下一屆，都還是個未知數。

  但在李真的一句話下，這個講堂還是如約開始。

  所講述的內容顯而易見。

  是李真一個人苦苦摸索出來的修行大道。

  於今日間，傳道諸人。

  眼下的三位，於李真而言除過沒有師徒之名。

  實際上，已經有師徒之實。

  儘管他並不在意這一點。

  但這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無法改易。

  李仙靈一開始還有些並不怎麼明白其中深意。

  身懷趙神月以及趙晴兩人武道的傳承的她，也並不怎麼在意李真的武學。

  然而當她看到一副朝聖般神情的還俗大和尚。

  以及往日溫和的自然婆婆，在此時也是一臉凝重神情的時候。

  她也下意識的，收起了神色里那一抹懶散的味道。

  帶著些期待，目光炯炯的看向李真。

  李仙靈一直都有些疑惑。

  疑惑為什麼那般強大的師父，會如此看重李真。

  疑惑為什麼身為大周皇帝，那般驕傲的母親，會傾心李真。

  儘管，他是自己的生父。

  但疑惑就是疑惑，不得甚解。

  然而一切未知，似乎在今日就要解開。

  她認真面容下所掩藏著的，則是一顆嘭嘭激烈跳動的心。

  「今日所說者，貧道一家之言。」

  「信也好，不信也罷。」

  「超脫凡俗的長生道路，從亘古至今便一直存在。」

  「而貧道，只不過是長了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將它找尋了出來。」

  李真盤坐在蒲團上。

  面容輕鬆，神色潺潺。

  無論後人將會如何用怎樣的言語，來評說這場講道對於日後修行界的開闢與發展，起到了多麼至關重要的作用。

  它又是怎樣像是一道光，照亮了當今黑暗的時代。

  給無數追索漫漫長生路的先行者，照亮了前進的道路。

  在現在，它僅僅是一堂有關修行的掃盲講座。

  其目的，也只是李真為了不讓李仙靈日後被黃毛輕易的拐走。

  所以，給她找些事情做罷了。

  僅此而已。

  迎著下面三個人，老中少充滿求知慾的目光。

  李真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

  真元涌動，指尖在虛空中輕點。

  金木水火土，五行衍五象。

  火光、風聲、沙塵、水汽、生機

  像是幻覺一般，在三人眼前輪轉。

  「這是術！」

  他輕聲說道。

  繼而，也不理睬他們眼中驚詫與疑惑的神色。

  將自己龐然的精神力量向外釋放，籠罩在這三人身上。

  視覺超拔，洞悉靈性。

  這是他最近琢磨出來的手段。

  可以讓普通人藉助他的視角，來觀摩到天地間的靈機。

  簡單來說，就是大號帶小號。

  而這般手段一出。

  李真廢了些心思在田地里培育出來的實驗產物。

  在其還沒有完全成功的時候，似乎就已經退出了歷史的舞台。

  日後的使命，只剩下了被吃這麼一條。

  不過想想，好像也還不錯？

  話題跑遠了，回到現在。

  在確定了視角對接無誤之後。

  李真運轉食氣法對著天穹上星星點點的靈機，吸了一口氣。

  轟～

  平靜打破，躁動忽起。

  散亂的靈機在剎那間匯聚，恍若浩蕩洪流一般。

  在李仙靈三人難以言表的神情當中，被李真一口吞下。

  「嗝。」

  打了個飽嗝。

  「此為法！」

  李真如是說道。

  眉頭微微挑起，笑意在神色間涌動。

  萬籟皆靜，落針可聞。

  即便是從那般超然的視角當中退出，卻也久久難以平息心靈的躁動。

  良久之後。

  伴隨著一聲粗重的喘氣聲，以及重物磕碰在地上的聲音。

  大殊勝，語氣分外堅定的說道：

  「請道長傳我真法！」

  「善。」

  李真微微笑道：

  「既已還俗，何用佛號？」

  大殊勝聞言，往日像是高原雪山一般平靜純潔的雙眸里閃過一絲巨大的喜色。

  他壓抑住顫抖的聲音，恭敬說道：

  「請道長賜我道號！」

  「去佛入道，自是明悟真心。」

  「便喚作悟真吧。」

  「多些道長賜下道號，在下往後便是悟真道人。」

  大悟真如此說道。

  旋而李真將笑吟吟的視線投向了至今還沒有回過神的李仙靈。

  小樣，貧道就不信還治不了你了！

  嘴角淺笑著，心中如是一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