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風平浪靜。
一艘樓船靜靜在海上行駛,近看如龐然大物,遠看則如滄海一粟。
「你就只有這麼點本事么?」
清脆細嫩的聲音在船上響起。
玉靈伸出白玉般的細嫩手指,指著清原,小臉上滿是認真的神色,「既然不願善罷甘休,那你就把命留下好了。」
清原靜靜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默然不語。
過了片刻,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聽見腳步聲,清原隱約有些鬆了口氣的味道,這才偏過頭去,卻見周師姐走了過來。
「先前生擒下來的人已經問過話了。」
周師姐看了清原一眼,眼中的異色愈發深了幾分,隨後說道:「這位燕公子在零星海域之中,著實可算是來歷不凡。」
清原早有所料,淡淡道:「哪位真人門下?」
零星海域之中,並無統領海域的妖王,也無執掌一域的宗派,但這片海域島嶼眾多,散落海域各處,其中或有修行人居住島上,而零星海域內修行之人中,真人境的人物,便有一掌之數。
「零星海域的閑神真君。」
周師姐低聲道:「閑神真君是零星海域數位真人當中,道行最高的一位,創立神居閣,在這零星海域之中,隱約為首。」
「閑神真君?」
清原眉宇微皺,修行之中,雖然各分境界,但是哪怕是同一家傳承,同一脈功法,在不同的人手上,也有強弱之別。
正如他自身,雖在五重天,但卻堪稱是無敵於五重天。
零星海域數位真人,閑神真君隱為第一,足見分量之重,必定也有非同尋常的本事。
「燕公子是閑神真君的獨子,自幼便在神居閣出生,據說天賦極高,向來是由他父親手把手教導修行,在這零星海域的年輕一代當中,算得是俊彥翹楚。」
說到這裡,周師姐朝著清原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極為複雜的想法。
這位燕公子,在零星海域之中,已算是佼佼者,但在眼前這個同樣年輕的清原手上,卻沒有撐過三招。
說來也是,燕公子道行雖然頗高,但也沒有勝過那頭帶魚妖。
而帶魚妖在清原手下,也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已身死道消。
燕公子就是再厲害,終究也敵不過清原儘力施展的本事。
收回目光,周師姐才道:「我已經傳訊於本門長輩,但她們不能儘早到來,現在我們在零星海域這裡,只怕是待不長了。」
將一位真人得罪透了,而本門長輩又不在身旁,怎好在這位真人的眼皮底下遊走?
她看了看清原,只見這個年輕人神色不變,似乎也沒有半點懊悔的意思,她不禁想:倘如知道這位燕公子身後是閑神真君,先前下手時,是否還會那般狠厲?
「會。」
清原看出了周師姐的意思,笑著說道:「既然他不願善罷甘休,那麼在這零星海域,他必定還會出手,一而再,再而三,終究還是要殺掉他的,即便殺不掉,也難保他不會請出那位閑神真君……反正到最後還是要殺掉他,還是要引出那位閑神真君,何必再繞一圈,放了他去?」
「你……」
周師姐不知該說他狂,還是怎麼,只是嘆了聲,道:「我知道你本領奇高,但那畢竟是真人。」
清原雖然展露出可以輕易斬殺六重天上人的本事,但自身道行顯然還不足真人境。
上人境與真人境之間,有著一條極為巨大的鴻溝。
就算是浣花閣的六重天上人,或許能在真人手下活命,但也不見得就能勝過真人。
正因為清原本領奇高,天賦非凡,所以……如若多繞幾圈,拖延些時日,增進一些修為,總會多些保命的底氣。
不談清原,就是浣花閣那幾位六重天的上人,再過幾日,也該在零星海域會合了,那時自然不會畏懼那位閑神真君。
但現在殺了燕公子,本門長輩趕不及來,便似乎顯得有些急迫了。
周師姐看著這位看不出喜怒的年輕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終是低聲道:「那些人,我去處理了。」
清原頓了一頓,他自然明白所謂處理的意思。
原想勸阻,但念頭一轉,終究沒有開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方法。
更何況,大船上那些人確是主動朝著樓船這邊出手,想來在燕公子之後,已是激怒了這位浣花閣的女弟子,致使她心生殺意。
清原吐出口氣,轉過身子來,正好對上玉靈的視線。
「哦……」
玉靈指著他,嘻嘻笑道:「你闖大禍了……」
……
在清原斬殺了燕公子之後,陸瑜霜便入了船中,開始閉關。
但未有多久,便已出關,只是將自身法力恢復,調養心神損耗,卻沒有繼續穩固當下剛剛突破的境界。
「之前碰上那兩頭魚妖之後,便立即要分個生死。」
陸瑜霜看著船外的海面,緩緩道:「我一直知曉,妖魔鬼怪,向來是弱肉強食,哪怕是這些修鍊成妖的,也仍是一言不合,便是生死殺戮。但我未有想到,便是修行人,也仍是如此……」
清原站在她身旁,知道她說的便是燕公子。
「六重天上境的一位上人,輕而易舉地死去了。」
陸瑜霜輕聲道:「眨眼的功夫,三招之內,身死道消……而招致殺身之禍的原因,又顯得這般可笑?」
「適才閉關出來,我總在想,這樣張揚跋扈,肆意妄為的人是如何活到今日的?似他這樣不堪的品性,又是如何跨過修行的門檻,跨過上人境的界限,成就這等道行的?」
說著,她看向清原,似乎想要從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清原默然片刻,說道:「或許只是你見到的他過於不堪而已。」
陸瑜霜微微蹙眉,道:「這又是何意?」
「他初時開口,還是頗有禮貌的,倒也不是多麼張揚跋扈。」清原微笑道:「後來惱羞成怒,或許是因為他覺得救了我們,而我們待他過於不善的緣故,才有這般怒意。」
陸瑜霜道:「這不是他試圖登船的借口么?」
「大約不是的……」
清原看向大海之上,說道:「既不是借口,也不是他有如此虛偽,而是他本身便是這般想的……他覺得救了我們,做了善事,反而受到冷遇,所以惱羞成怒,所以心生殺意……我猜想,其實這才是他的本性。」
「你覺得他是紈絝,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是紈絝。」
「你覺得他是惡人,但他自覺是一個好人。」
清原說道:「他如此心性,能修成六重天上境,倒也並非多麼地出乎意料。」
陸瑜霜頓時沉默,隱約明白了些什麼,然後陷入思索當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