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人從裡面出來，再看這處地方時，不免便多了一種莫名的疏離之感。

此時八角堡依舊如同往昔一般繁榮，往來的散修和凡人熙熙攘攘，商販叫賣間雜其中，顯出幾分坊間特有的生機。

但兩人心裡都明白，趙師匠把話挑明之後，自己已經沒法在這裡多待，也沒必要多待了。

何髯對李塵道：「既然師匠都已經告知，我們就儘早做好準備，擇日成行吧。」

李塵看了他一眼，問道：「我們第一站去哪？」

何髯道：「東方數萬裡外，有座城池叫做宿陽城，乃是通往東海岸的關口，先到那邊去好了。」

李塵道：「那就依你所言。」

這三年下來，李塵早已明白，老何並不是個甘於庸碌之人，他提出前往那邊，肯定是要去尋找晉陞機會的，那聽他的保准不會有錯。

他又問道：「我們何時出發？」

何髯道：「我們既要離開，除了正常補給準備之外，也應考慮一下別的事情。」

李塵眉頭微挑：「比如說？」

何髯道：「比如採買一批此間特產，帶到東邊去販賣。」

李塵微訝：「你想兼職行商？」

何髯道：「有何不可？此處妖魔頻現，所出產的內丹，魔骨，以及相應的靈材，也算得上是別處少見的特產，如若採買一批，帶去外地販賣，是能夠平白賺上一筆的。」

「我們冒那麼大風險和辛苦穿越數萬里地，總不能幹走一趟吧？到了宿陽城，還得再交傳送的費用才能抵達東海岸，那筆費用可不算小數。」

「錢總是不嫌多，這道理我也明白。」李塵略作沉吟，道，「那還真得好好研究一番，該在此地採買什麼靈材才行，還有城外那些妖魔，離開這裡，也沒法再行獵殺，乾脆趁著這些時日，最後收割幾波算了。」

何髯道：「我也正是此意，那就定在下月初十吧，下月初三師匠就走，我們在他們之後幾天離開。」

李塵道：「行，那就說定了，下月初十我們就出發。」

自此，兩人開始多番往返於城裡和荒郊，對此間妖魔進行最後的收割。

與此同時，他們也頻繁出現在市場，採買那些相對容易保值，不太可能砸在手裡的寶物。

他們都不是什麼專門的行商，也研究不來究竟如何才能把這筆生意的利潤最大化，但有一點道理，卻是也明白的，那就是物以稀為貴，外地少見，又有用處之物，肯定行情不錯，而他們行程不定，賣出時機也難抓住，那就得是不易腐爛和靈氣喪失之物。

所以，他們在這時候囤積的，多是一些頭目級的內丹，或者各種變異的高能器官。

嚴襄等人學生心性，成天參修技藝，無憂無慮，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別離的日子就到了。

結果直到臨走之前那一天，才恍然驚覺，紅著眼睛前來向李塵道別。

這三年的時間相處下來，他們幾個都已經和李塵混熟，將要分別，還真頗有幾分不舍。

李塵好生安慰了一下他們，心中也生出了些微的感慨。

但他兩世為人，心性原本就更加成熟，又是散修出身，可不會跟這些學生娃一樣感春傷秋。

第二天，正是三月初三，李塵跟何髯一大早就起來，出城送別趙師匠等人。

期間趙師匠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勉勵了他們幾句，就跨上機關獸離開，倒是嚴襄等人幾步一回頭，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好久才消失在馳道的拐角處。

李塵把搖擺著的手掌放下，轉身對何髯道：「我們回去吧。」

何髯點點頭，當即和他一起回了城。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市場也開始熱鬧起來，路上可見不少行人。

突然，一名地煞門的頭目走了過來，向兩人打招呼道：「喲，這不是何爺跟李爺嗎？又來市場淘貨了呀，你們這幾日買的東西可真不少呀。」

這人綽號豹子，學過幾手武藝，在散修當中也稱得上是能打的角色，因而被新上位的吳爐招攬，成為堂里的打手。

他平常就帶著幾名嘍啰四處巡遊，一旦城裡商街發生什麼糾紛，或者有外來的散修鬧事，他都會第一時間出手解決，如果解決不了，才驚動其他人。

這邊的地煞門分舵養著好幾名像他這樣的得力之人，這三年來，何髯跟李塵沒少與他們打交道，也算是混了個面熟。

但不知為何，這一日的豹子有些陰陽怪氣，跟他們打招呼時也抱著手，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樣。

何髯笑了笑，道：「豹子，你什麼時候管這麼寬，連生意上的事情都過問了？」

豹子放下手，笑道：「哪能呢，我這不是關心二位爺嘛，行，你們自己逛吧，先走了。」

他說著，向兩人擺了擺手，弔兒郎當的帶著幾名手下就踱步離開了。

何髯搖了搖頭，懶得搭理他，對李塵道：「前些日子我已和幾伙獵妖人約好，最近弄到的妖魔內丹都給我們，等會兒再找他們去。」

李塵道：「難怪老何你囤貨的速度那麼快，這人面廣就是好辦事。」

何髯笑了笑，道：「都是趙師匠的名頭好用而已。」說到這裡，面上神色微變，「走吧。」

兩人很快就穿過外環區的街面，去散修們時常聚集的酒肆找人，結果發現他們幾個正好就在那裡喝酒打牌。

散修們都是四處漂泊的零落人，東勝州沒有什麼成規模的農耕出產，礦脈，靈田之類也被世家豪強佔據，因此草莽散修只有四處尋找機會，積攢資糧，才能修鍊上進。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具有足夠天賦，能夠得償所願，久而久之便是這般頹唐滄桑的模樣。

他們都已是中年，平常沒事幹，就是喝酒打牌，消磨一下時間，沒錢喝酒，打不起的，也喜歡紮起堆來湊熱鬧，這是獵妖搏殺之餘，比較經濟的消遣，還能順便交流資訊，私相交易。

結果那幾人剛見到他，就一副有愧的模樣，主動起身招呼道：「何老大，你來了？真是對不住，你要的貨已經沒有了。」

李塵微愕，旋即卻是冷冷一笑：「這他娘的也太真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