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又是誰的部將？
一絲絲寒意從心底開始向身軀蔓延，直至整個人手腳冰涼，如墜冰窟。
目光延展，他心跳漏了半拍，瞳孔一點點收縮，直至針尖大小。
原本瘦高的院長，身後生出一對漆黑羽翼，頭上長滿了蠟黃渾濁、雜亂無章的眼睛，模樣幽離可怖。
百目祟梟枯瘦乾癟的手臂抓著一根法杖，輕輕一揮，雙翼捲起陣陣狂風，吹得辦公桌上的文件漫天飛舞。
「進來一個贈品？」
趙玉妙看見門口的司賓，焦急道：「你怎麼進來了！」
「我……」
「糟了，把普通人牽扯進來了。」
百目祟梟發出瘮人的笑聲：「作為一個普通人，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有些特別，正好作為大餐後的甜點。」
「你站在那別動，等我解決了這隻禍祟！」
「你猜誰是獵物？」
「區區一級禍祟！」
話音一落，兩人化作兩道模糊的身影，飛快地反覆碰撞在一起。
司賓沒見過這陣仗，禍祟是什麼他倒是知道一些。
妖怪、魔物、鬼神……所有邪異之物都被統稱為禍祟。
這是網絡上，官方媒體告訴給大眾的定義。
而在武國，專門對付禍祟的組織被稱為除禍司。
司賓發現，這裡不是原本的現實世界。
他抬眼望去，兩人速度極快，但頭上的彈幕他勉強看到，而且似乎兩人的彈幕也合二為一了。
【醫生姐姐要倒大霉咯！他可不是一級禍祟。】
【確實，他其實是黃泉醜女，二級禍祟。】
黃泉醜女？這院長明明是男的啊！彈幕又在騙人是吧？
【太好了，這裡又要多一隻禍祟了，快端上來罷！我迫不及待了！】
【不捨得姐姐變成禍祟捏！】
【就要就要，變成禍祟來讓大家一起蹂躪吧！哈哈哈！】
我去，發這些彈幕真不是人吧！什麼東西啊！
司賓深感無力，自己只能旁觀，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咱就是說，這醫生要是被黃泉醜女所殺，也會變成黃泉醜女的！】
【我不介意的，越丑殺起來越沒有負罪感。】
【是的，而且黃泉醜女殺起來簡單啊，直接帶面鏡子給它一照，自己就能給自己嚇死！】
【馬上就結束了，沒啥好看的，溜咯！】
司賓看了，果然聽到一陣陣沉重的女人喘息聲。
一道纖細的身影重重地撞在辦公桌上，文件袋散落一地，雪白的瓜子臉上黑髮披面。
趙玉妙吐出嘴裡的髮絲和帶血唾沫，扶著桌角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美目中流露出驚恐，「一級禍祟不應該這麼強啊？」
難不成彈幕兄弟沒有騙我？
司賓剛想開口告訴趙玉妙面前的百目祟梟是黃泉醜女偽裝的，卻又怕會打草驚蛇。
鏡子！
司賓的視線飛快掠過整個辦公室，卻發現整個辦公室竟沒有一塊鏡子！
玻璃？黑色的電腦屏幕？
剛冒出想用這些替代鏡子的方法，他就發現這個百目祟梟滿頭的眼睛實際上一直在看著四周，桌上就有黑的電腦屏幕，但他卻沒有受到影響。
可能是清晰度不夠？
對了，手機！
司賓連忙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果然沒信號！
他飛快地打開相機，調成自拍，擰眉瞠目，大喊一聲：
「妖怪！」
司賓自己也不知道除開在網絡上當劍仙時能舌戰群儒，還有哪來的勇氣去吸引這樣一個怪物的注意力。
黃泉醜女被司賓的聲音吸引，頭微微扭了一下。
司賓舉著手機，亮堂堂的屏幕正對著他。
氣氛陡然凝固。
怎麼回事？這鬼怎麼沒反應？不會又被彈幕騙了吧！
他從側面看向自己的手機屏幕，頓時矯舌不下。
他暖暖的有美顏，這AI美顏直接把這怪物美化成網紅臉了！
怎麼關啊！我從來都不拍照的啊！
這時，黃泉醜女似乎明白了什麼，看著司賓的數百隻眼睛同時變得警惕起來。
「小子，我改變主意了，餐前甜點好像也不錯。」
黃泉醜女巨翼一張，遮住窗外投進來，本就微弱的光線，發出刺耳的尖嘯，朝司賓撲來。
趙玉妙見狀，扣動扳機，連開數槍，子彈裹挾著奇異的力量，劃破長空飛射而至，
黃泉醜女縮翼旋轉，靈巧地避開所有子彈，再展翅時，趙玉妙赫然出現在空中，修長有力的右腿向下一劈，卻被黃泉醜女的法杖擋住並推開。
趙玉妙攻勢不停，靈活地在空中旋了一圈，藉助牆壁瞬間彈出，雙腿如鑷鉗，夾住黃泉醜女的肩膀，再用力一擰，硬生生將其從空中摘落。
黃泉醜女還未起身，她便抄起顯示器直往黃泉醜女臉上砸，前者從腰間掏出一張黑色的卡牌，嘴裡飛速吟唱，倏地便化為一道殘影，出現在一米之外，讓趙玉妙的攻擊落空，上百隻眼睛同時露出輕蔑與不屑的眼神。
司賓反應過來。
這姐姐很聰明啊，很快就看出了我的意圖。
趙玉妙也發現了這隻百目祟梟是黃泉醜女偽裝的。
她應該是除禍司的人，知道這些低級禍祟的弱點。
咦，既然她知道，那麼說明在她的知識里，顯示器屏幕這種應該也是有作用的。
但為什麼沒有效果呢？
司賓再去看彈幕，想從中獲得什麼有用的信息，卻發現都是一些污言穢語以及口嗨的彈幕。
果然還是得用鏡子？
司賓將信將疑，他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
可哪裡有鏡子呢？
大腦飛速旋轉，他猛地想起來：「對了！之前這個醫生還在補妝來著，我記得她把鏡子揣進白大褂的口袋裡了！」
此刻，被趙玉妙脫去的白大褂就躺在司賓面前。
他連忙伸手從中掏出一個小的銀色化妝鏡。
「趙醫生，試試看這個！」
趙玉妙接過化妝鏡，眼中閃過一抹驚異，旋即便將其打開，對著黃泉醜女照去。
黃泉醜女偽裝成的百目鬼滿頭都是眼睛，根本躲不開。
就在黃泉醜女愣神的一瞬間，趙玉妙食指與中指夾著的紫黑色卡牌逐漸消散，化作淡藍色的光點注入手槍中。
聖祝射擊！
槍口凝結著金色神聖的魔法陣，如火焰般燃燒起來，子彈從中穿過，化為金色的聖光，朝黃泉醜女激射而去。
「愚蠢的女人！」
黃泉醜女上百隻眼睛突然不約而同地流露出狡黠與譏諷。
他仿佛根本不受鏡子的影響，依舊行動自如，躲開子彈。
冰冷的房間中陡然亮起上百隻巨目虛影，攝人心神。
司賓和趙玉妙都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怎麼會這樣？彈幕又騙我？！
黃泉醜女捏碎一張卡牌，法杖一揮，十幾個黑色光球浮現在身後，顫抖得膨脹，而後朝趙玉妙激射而去。
她躲避不及，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砸向司賓。
司賓正抱著頭，被砸了個正著。
轟隆巨響里，木質的辦公桌被壓成碎片，余勁掄得司賓頭暈眼花，鮮血衝出喉頭，顫抖著悶聲呼痛。
唔！
但就是這麼一砸，他似乎是想通了什麼。
等一下，開始的時候，我拿手機對著黃泉醜女，他朝我這邊轉頭了！
他明明整個頭上都有眼睛，卻還要扭頭來看我這邊？
黃泉醜女偽裝成百目祟梟的樣子，他實際上並沒有這麼多眼睛！
也就是說，其他的眼睛並不是真正的「眼睛」！
司賓回憶著黃泉醜女當時轉頭時的樣子，大致確定了他真正眼睛的位置。
他迅速拿起掉落在一邊的化妝鏡，塞進趙玉妙手裡，飛快道：
「1點鐘方向！」
下一秒，司賓就被飛來數十根羽毛穿透皮肉，釘住四肢。
而趙玉妙一腳踏出，躲開了黃泉醜女的攻擊，拿出一張卡牌，嘴裡念念有詞：
「巨大化！」
卡牌化作點點藍銀色的光芒，注入她手中的化妝鏡。
化妝鏡瞬間變成臉盆大小。
她飛速移動到黃泉醜女的右後方，再次拿出一張卡牌。
光亮術！
光芒剛出現就被壓制，但勉強起了作用，下一刻，她便拿起化妝鏡，對著黃泉醜女照射。
「啊！哪裡來的醜八怪！該死！該死啊啊啊！」
黃泉醜女上百隻假眼珠子在目眶里瘋了似地打轉，觸手毫無章法地亂舞，發出悽厲的慘叫。
聖祝射擊！
金色的火焰裹著子彈，化作一道聖光，仿佛能淨化一切，射進黃泉醜女的腦袋中。
子彈沒入大腦，出來的卻是一片宛如實質的黑暗。
司賓虛弱地癱坐在地上，剛才黃泉醜女是奔著將他五馬分屍來的，好在趙玉妙速度很快。
他坐在地上，精疲力盡地倒了過去。
……
陌生的天花板。
司賓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我又穿越了？
他看了一眼醫院牆壁上掛著顯示器，上面播報著新聞：
「近來夜間有禍祟活動跡象，若有異常請及時呼叫除禍司，請廣大市民避免夜間獨自出行。」
「為保障廣大市民安全，除禍司即將開展新一輪擴招，對象為大一，大二，大三的學生……
司賓看了眼窗外，漆黑一片，正是夜晚。
我睡了一天？
這時，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趙玉妙腿上的黑色絲襪部分被撕裂，露出如象牙一般的肌膚，浮著淡淡的酥紅；雪額上，細密汗珠隱約可見，襯著雲鬢凌亂的劫後餘生模樣，別有一番慵媚頹靡與惹人愛憐的風情。
「醫生，那禍祟怎麼樣了？」
「已經解決了，」她微微一笑，「多虧了你。」
趙玉妙坐到床邊，「沒想到，本來給你看病的時候，以為你就是一個閒得發慌來醫院惡作劇，拍點惡搞視頻發到某站某音上的大學生。」
你這是對大學生的刻板印象！
「沒想到居然救了我，甚至整個醫院的人！」
趙玉妙捂著胸口，發出劫後餘生的嘆息。
「話說，你一個普通人是怎麼看出著禍祟的真面目的？」
「彈幕告訴我的。」司賓如實道。
趙玉妙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算了，你估計是在網上看過一些禍祟相關的帖子和資料吧。」
司賓心中也是嘆息，「果然還是沒相信我。」
「不過你能看出他是黃泉醜女偽裝，也是不容易。」
「運氣好而已，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
「沒想到你居然是那種相信運氣的人。」
司賓沒有反駁。
「對了，那個人明明是男的，為什麼叫黃泉醜女？」
「這是他們的代號，你可以理解為外號。」
「哦……所以趙醫生你其實是除禍司的人？」
「我剛進入除禍司，這是我執行的第一個任務，差點就殉職了。」
難怪這麼年輕。
正常情況下，除禍司的預備役會在高中選拔，需要通過類似高考的統一測試。
事實上，禍祟對司賓這類普通人來說，就如同犯罪事件一樣。
經常聽說，但是真正能遇上的很少。
只不過最近幾年開始頻繁起來。
大部分禍祟都在發現時就被除禍司的人控制下來了。
禍祟的出現，不過二百餘年。
據普通人能知道的情報，它們都是從另一個世界滿溢過來的。
那個世界有諸多稱呼，尋常人知道的是叫影之世界，簡稱影界。
它與現實世界存在諸多相似的地方。
伴隨禍祟同時出現的是，在另一個世界獲得超凡力量的人，在這裡被稱為超凡者。
不過，還有一種論調是，兩者的關係其實應該反過來。
「我給你服用了特殊的療傷藥，你的傷應該很快就會好。」
「我感覺已經好了。」
「嗯，那種藥對身體傷害的治療效果拔群，但是不一定能完全祛除禍祟對你的影響。」趙玉妙說，「畢竟你作為一個普通人，進了那個世界，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那我應該怎麼辦？」
「明天我帶你去除禍司徹底檢查一下吧。」
「好的。」
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司賓當即起身披上黑白棒球服外套，兩人一同離開了醫院。
此刻正是夜晚十點，司賓躺了大概三個小時。
趙玉妙把司賓護送到家。他家住在天雲區的繁裕小區。
「你住這啊？」
「怎麼，趙醫生你也住這？」
「沒，我的意思是，我現在知道了你的住址，隨時可能過來哦~」
「我家不是搜查官不讓進的。」
「我也算半個搜查官吧？」
「我去，趙醫生你來真的啊？」
「你爸媽在嗎？」
「我爸媽在我五年級時就去世了。」
「抱歉……」
「沒事。」
……
「你接觸了那個世界的一部分了，身上沾染了那個世界的氣息，很容易吸引其他禍祟。」
「如果遇到什麼可疑的人，記得提前給我打個電話。」
「好的。」
趙玉妙叮囑了幾句後，轉身便離開了。
司賓注視著她的背影，視線逐漸上移，原本消失的彈幕再次出現了。
【咦，這女醫生還活著？】
【被誰救了嗎】
司賓不禁感到好奇，這彈幕似乎都是一人所發。
趙玉妙越走越遠，她頭上的彈幕也逐漸變小。
司賓連忙跟了上去，想看看後續。
轉過一個街角，趙玉妙頭上的彈幕再次出現。
【居然是一個普通人？】
這時彈幕開始多了起來。
【沒死？】
【是啊，被一個普通人救了，不敢相信】
【普通人怎麼敢直面禍祟的？】
【奇怪，那個小子，我怎麼關注不了他？】
司賓心頭一緊，「關注不了我？難怪我頭上一直沒有彈幕……」
不對，歸根結底，這個彈幕到底是誰發的？
我們這個世界的某一群人？影界的人？或者異世界的人？
【我也關注不了】
【普通人被禍祟攻擊到，應該馬上就會暈厥過去，進而覺醒】
【這傢伙和黃泉醜女僵持這麼久，怎麼感覺跟個沒事人一樣？】
【這資質不得了啊！日後不是除禍司精英就是大罪人啊！】
【我本以為那位大人肉身草怪已經天下無敵了，哈哈哈，這又是誰的部將】
……
除禍司內。
「玉妙，你這報告是認真的？」黃髮中分的年輕男子眉頭緊皺，不怒自威，「普通人能在那個世界停留30分鐘沒有異樣，被二級禍祟擊中沒有被同化？」
「你確定你沒有中幻術？」
「千真萬確，李團長！」趙玉妙站得筆直。
「如果是真的，那資質可不得了啊……」
李頂峰沉吟片刻，「那明天你去把他接過來，我們來給他做個測試。」
「最近我們不是在擴招嗎，他正好是大二的學生……」趙玉妙帶著自己心思旁敲側擊道。
「這種事不能強求的，得看他本人的意願，」李頂峰嚴肅道，「畢竟接觸那個世界，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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