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舌戰
明明是公開的推崇和稱讚，而且是大力讚賞，甚至有意鋪墊出一個讓林奇展現的平台，然而林奇卻覺得渾身發冷，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
他牢記著瓦倫特小姐的培訓。
第一，不要相信任何一個接近你的人，在弄清對方意圖之前，一律視為敵人就可以了。
第二，當有人對您推崇備至而且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來時，除非您真有足以自傲的成就，否則不用猶豫，把他先劃歸別有目的的範疇。如果有人為您鋪設一個展現自己的平台時，一定不要放鬆警惕，這就是陰謀的開始，一旦您表現的不符合對方之前的推崇，那之前把您推的越高，之後您受到的打擊就越大，強烈的反差會給所有人留下一個您愚鈍無能的第一印象，而親歷這一幕的人不管多少，半小時之後，估計整個會場所有賓客都會聽說，而一天之後，整個萊茵市上流社會的圈子裡也都會傳遍，從此您就基本斷絕了和這些中上層人物合作的可能。
第三，不要試圖逃避，尤其是那些來自上位者的惡意，貴族都是玩弄話術挑撥情緒的大師，一旦您表現出任何逃避行為，他們只需要幾句話，就能讓所有人自然的產生您粗鄙無禮狂妄自大或者膽小無能名不副實的印象，想要避免，必須直面惡意和挑釁，巧妙地化解它們，正面擊碎所有惡意。
這正是您參會的目的，大家都帶著眼睛，都明白原委，您化解的越順暢，給整個上流社會圈子留下的印象越深刻，這才是借他們幫您搭建的舞台，上演自己的曲目。不用緊張，沒什麼可畏懼的，放鬆心態，瓦倫特家族與您站在一起，不，林奇先生，是黛安娜·德·瓦倫特與您站在一起。
好准，全讓她猜中了，猶如親眼所見，不愧是千年貴族家的大小姐，對人心的揣摩和對惡意的觸覺如同本能。有這姑娘幫忙，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呸呸呸，說什麼呢，學姐對不起，我錯了。
暗中抽了自己一巴掌，林奇撫胸躬身，沒有順著洛倫德伯爵的邀請動作上前，反而似笑非笑的用青澀的禮儀動作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無論是年齡還是爵位的差異，這一步跨出去了，傲慢無禮居功自傲這種帽子就摘不掉了，貴族的陰謀，往往就隱藏在這種小小的細節之中，一切都符合禮儀，一切都看似善意，但一點一點累積，不知不覺的就讓人徹底無法翻身。
「呵呵，好，別讓大家久等，一起來吧各位。」
黃豆般的眼珠轉了轉，伯爵笑呵呵的對大家做了個手勢，一群人發出一陣愉快的笑聲，簇擁著林奇和伯爵進入了客廳。
？？？
這是客廳？
這裡比當初那個蘭道爾宅邸的客廳大多了，一眼都望不到對面，至少可以容納數十人開舞會，精緻的家具古樸典雅，屋頂的石雕和彩繪極盡雕琢，牆上掛著大幅的油畫，從風景到人物到故事多種多樣，牆邊擺放著各種飾品，古舊的鎧甲，破損的刀劍，小巧的樂器，陳舊的書籍。
「偵探閣下，我們前段時間在市議會見過一面，當時您正和總督閣下以及市政廳的兩位先生交談，我也沒機會仔細看，現在一看，您果然風度翩翩。」
見林奇雖然被人群簇擁著，但還是坐在側面的沙發上，隨後端著茶杯麵帶微笑的一言不發，有穿著貴族服飾的年輕貴族上下打量了林奇一番，豎起拇指稱讚道：
「不愧是連總督維恩公爵閣下都稱讚的年輕一代，就這份品味，都值得我們欽佩，這身衣服一看就是名家手筆，不是普通人有機會見到的。」
「是啊，男爵閣下，這一看就是克里斯蒂安大師的作品，我上次想請克里斯蒂安大師幫我做一件禮服，排到了一年以後呢，沒想到偵探閣下還收藏了一件，這要是我，肯定當成寶物，只有最重要的場合才拿出來穿。」
另一個貴族打扮的一唱一和的說道：
「不過，上次在市議會上面見公爵閣下和兩位市政府的先生，這麼重要的會面怎麼也沒見您穿呢，您也真是小心，連那三位都不能讓您穿出來嗎，不然大家早就能欣賞到您珍貴的藏品了。」
嘶……又是誅心之言，想給我扣上狂妄自大連頂級貴族都不放在眼裡的帽子嗎？問題是玩舌戰群儒，你們可比江東鼠輩差太遠了。
林奇淡淡的笑了笑，深深嘆了口氣：「和各位閣下一樣，為國王陛下和總督閣下效力，為所有萊茵居民效力，這也是我的天職。但和各位閣下不一樣的是，我是個偵探啊，我的工作就是和那些威脅王國的罪惡戰鬥，當時我還在和叛國罪人戰鬥，而戰鬥總是會有損傷的。克里斯蒂安大師的作品簡直就是藝術品，萬一受到損傷我恐怕要自責一輩子，只好先藏起來了。總督閣下和那兩位先生也都是有品位的人，想必能理解我對藝術品的熱愛，不會怪罪我的。」
「哈哈哈，確實，確實。」
發問的貴族一陣乾笑：
「確實是藝術品，光彩照人，尤其是這對袖扣，足以稱得上瑰寶了。只是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啊。」
「這個啊，沒辦法，臨時找一個朋友借的。」林奇瞥了一眼袖子，隨意的說道，「我自己的那對，半個月前追蹤叛國者的時候，受到船體爆炸影響遺失在了海里，一時找不到心儀的袖扣替換，只好先找朋友借一對了。有點可惜，但那是為了蘭德王國和國王陛下的利益，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您說是不是啊？」
「是，是。」
發問的貴族乾笑著，不敢再繼續借題發揮，但身旁馬上就有其他人順勢問道：
「聽說偵探閣下把事務所設在了國王區，這樣不好吧，那裡的治安可太差了，就算為了保護這些『藝術品』，也該注意安全啊。何況貧民區能有什麼大委託啊，無非是些幾個便士的小生意，您把事務所放在那裡，實在影響您事務所的體量啊。」
這是又要藉此打擊我事務所的體量，坐實我名不副實自我吹噓了是吧。
林奇猛地起身，正色的說道：「我雖然只是個普通平民，但也是萊茵市子民，為國王陛下分憂，為總督閣下分憂，為萬千萊茵人分憂，是我應盡的責任。河谷區皇冠區的居民是蘭德子民，國王區的人一樣是蘭德子民，他們同樣有需要私家偵探幫助的地方，如果他們的訴求得不到滿足，和其他區一樣會影響我萊茵居民，為了整個萊茵人民的幸福，為了國王陛下和總督閣下的榮譽，我寧願犧牲自己的利益，把事務所放在國王區。」
「好好好，不愧是深受總督閣下器重的年輕人，不光品德值得稱讚，品味也相當獨到。」
另一個頭髮花白的與會者輕輕鼓掌道：
「無可挑剔，無可挑剔，就是可惜了，您為什麼不選一根好一點的手杖呢？手杖可代表著蘭德紳士的體面，不重視手杖，未免有失蘭德人的風度了。」
又想找瑕疵了是吧，可惜你撞槍口上了。
林奇用手杖戳了戳地面，微笑著說道：「老先生教育的對，不過我這不是普通的手杖，我這是來自第三紀黑暗時代的古董，見證過文明更替，王朝興衰，親歷過強者隕落，生靈絕跡，除了自身價值之外，還有很深的歷史研究價值。您也知道，我是考古專業的學生，以前又是古物偵探，我覺得再也沒有什麼比這隻手杖更適合表現我個人體面的了。何況，這可是黑夜教會特林萊斯大主教親手贈送的禮物，就算為了表達對教會的敬意，我也應該時刻帶在身邊啊，您說對嗎？」
「對，對。」
老貴族臉色發白，汗都下來了，尷尬的朝後縮了縮，不過很快一旁就響起了幾聲拍手聲。
洛倫德伯爵拍著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好了好了，不要說這些無聊的話題了，好不容易有偵探閣下這位考古學專業人士到場，我家裡有幾幅珍藏多年的畫作，偵探閣下如此盛名，還請偵探閣下從專業角度品評幾句。」
這下麻煩了，這可不是憑著話術就能解決的問題了，還要涉及歷史和藝術鑑賞，已經觸及到林奇的知識盲區了。
要丟人？
不過林奇神情自若的含笑點頭，撫胸道：「我的榮幸。」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