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是個男人

  咔噠咔噠咔噠。

  升降梯迅速下降，一直沒入黑暗之中，遠處的一個光點，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煤油燈跳動著橘黃的火苗，桌子上堆著一摞摞報紙，厚厚的手稿塗得凌亂不堪，上面還壓著吃剩的麵包和喝空的水杯。

  「是我，林奇·利維夫。」

  黑暗中突然一陣蠕動，隨後瘦小的瑪雅從角落裡鑽了出來，這次都沒用圍巾捂臉，毫無遮掩的跑了過來。

  「你怎麼又下來了，利維夫先生，這樣太危險了，下次還是別冒險了。」

  嘴裡埋怨著，女記者卻難掩興高采烈的神情，接過林奇捧著的一個大托盤，隨即露出意外的眼神：

  「這是……什麼？」

  其實心裡已經有了預感，期待的把托盤放到桌上掀開圓蓋，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萊茵市市民階級最好的飯店之一，拉蒂斯廚房的招牌名菜，紅酒燉小牛腰肉。

  廚師長墨菲斯先生不愧是享譽萊茵三十年的一流大廚，蓋子一打開，牛肉的香氣混合著紅酒的芳香就飄了出來，裡面還混合著鷹嘴豆泥夾雜奶油的醇香。當黑暗壓抑了其他感官，食物的香氣就被嗅覺凸顯到了極致。

  「為什麼？」

  拉蒂斯廚房的招牌名菜，雙人份的至少六個先令，外帶恐怕要八個，出事之後，女記者還沒正經享用過美食，一時有些難以置信，兩隻眼睛眨啊眨的，目光驚訝的看著林奇。

  「中午你幫了大忙啊。」林奇神色如常的解釋道，「靠著你提供的消息，我當場破獲了一起大案，嗯，估計下次他們送報紙來你就能看到了。這次讓我賺了一大筆，五十鎊外加一件無價之寶。你有這麼大的功勞，我必須要請你好好吃一頓啊，不止這些，我已經計劃好了，等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你出去以後我還要分你十鎊做線索費。」

  「這樣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

  女記者拍拍胸口，自嘲的笑了笑，拉著林奇坐到對面，自己這才落座拿起刀叉，興奮的插起一塊牛肉，很不淑女的啊嗚一口吞入口中。放肆的動作看的林奇啞然失笑，自己也插起了一塊牛肉。

  身體原主的最後一頓就是拉蒂斯廚房的燉牛肉，這次重溫，心裡頗為感慨。

  淺淺的肉湯掛在軟彈的牛肉上，一滴滴晶瑩剔透，反射著跳動的煤油燈光。旁邊一盤鷹嘴豆泥用酸奶油拌勻，白花花的奶香撲鼻。

  插起一塊牛肉一口咬下去，嗯，牛肉燉的很爛，嫩滑卻又不失彈牙的勁道，隨著牙齒一根根切斷纖維，醇厚的酒香和濃郁的肉香在口腔中爆開，酒香直衝鼻腔，肉香席捲每一顆味蕾，兩種香氣混合在一起，在齒頰間久久迴蕩。

  這時再配上一勺軟糯微酸的鷹嘴豆泥，牛肉的油膩瞬間被沖刷一口，讓享用者胃口大開，只想對下一塊發起攻擊。

  女記者大口大口吃的相當開心，眉宇間帶著喜悅，甚至連紅眼和尖牙都顯得沒那麼猙獰了，但林奇開始的時候卻只是淺嘗了幾口，就盯著女記者陷入了沉思，沉思了良久之後，才拿起刀叉重新開始進食，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

  而看到他的反應，瑪雅只是刀叉微微一顫，隨後就恢復如常，把自己那份吃的乾乾淨淨，這才長出一口氣，靠在椅背上，端起水杯灌了一口，發出一聲幸福的低吟。

  「真好，終於能像人一樣好好吃一頓飯了，食物也很棒，不愧是拉蒂斯廚房的招牌。」瑪雅摸著肚子，幸福的閉起了眼睛，輕聲道，「如果這是我最後一餐的話，呵呵，也不錯。」

  林奇動作一頓，低著頭道：「這麼明顯？」

  「做我們這一行的可比大多數人都要敏感啊，林奇先生。」瑪雅幽幽的問道，「在死之前，我能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了嗎？」

  

  

  林奇嘆了口氣，抬頭看著面容詭異的女記者。

  剛才在馬車上密談結束之後，林奇在街邊發呆了許久，算是徹底弄清了食屍鬼長老布魯的意圖，以及自己面臨的處境。

  對於這件很麻煩的神秘事件，食屍鬼長老表面上強迫林奇要麼交出瑪雅，要麼去阻止山民，其實本身就是給了他一次選擇的機會。

  交出女記者，就意味著消除自己對這件事的干擾，等於自己重新選擇了置身事外，讓一切回歸正常軌跡。那麼無論神秘本身如何判斷，從下水道食屍鬼這方來說，之後的一切事就都和林奇無關，他就恢復成普通的局外人，林奇也就不用再冒險去和山民對抗，也不用再冒著面對莫爾迪基安碎片的危險。

  而不交出女記者，那就代表林奇拒絕脫離神秘事件，堅持要插手其中，而食屍鬼的態度也很明顯，這是你自找的，那你就自己去想辦法阻止山民好了。

  當然，也不是不可以選擇耍無賴，乾脆兩邊都不選，但林奇已經意識到，在城市裡生活，有些不成文的規則還是不要貿然打破為好，否則後果難料，而且吃虧的最後可能還是自己。

  林奇心裡是真的沒底，所以他猶豫了許久，一直到剛才吃飯前，他都還沒決定該怎麼做。

  於情於理，他都該置身事外，但是……

  但是我特麼是個男人啊，就算我本質不是蘭德紳士，但犧牲一個無辜女人的生命去爭取時間，這種狗屁一樣的行為我特麼干不出來啊。

  何況我剛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剛讓她對我建立起了信任，然而後讓我告訴她，對不起，你還是去死吧，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我知道這是最優解，但我就喜歡給自己加難度不行嗎？讓我用一個女人的犧牲換自己的安全，我做不到。

  【呵……】

  腦海里傳來熟悉的笑聲，溫柔而沉靜。

  『鄰居，我是不是很蠢？』

  【嗯……但我會陪著你繼續走下去的。】

  呵……林奇抬頭對著目光複雜的瑪雅，淡淡笑了笑。

  「你死之前，我會讓你知道實情的，但是……」林奇促狹的眨眨眼，「那可能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咦？」

  「那些人都覺得我會把你交出去，但我就喜歡對他們說不，而且他們的話也不能全信，我們總要留一手才行。」林奇捏著拳頭，咬著牙笑道，「我既然能保住你第一次，就能再保你第二次，我想把你救回來，那耶穌都帶不走你，我說的。」

  「啊？耶穌是誰？」

  「不知道，哪裡的邪神吧。」林奇聳聳肩，猛地站起身，「安心再住幾天，我這就去想辦法阻止他們的儀式，讓你的噩夢終結。剛才我有些動搖了，你還願意繼續信任我嗎？」

  「當然。」女記者歪著頭笑了笑，指指盤子，「要是明天能再有一份就更好了。」

  「……從十鎊的信息費里扣，沒得商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