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場景在陳伶眼中瘋狂變幻，還未等陳伶從這段沉浸記憶中回過神，又是一陣怒吼上空傳來。

  「不認命？那我還能怎麼辦……繼續給它們當樂子嗎？那有什麼意義？」

  「……」

  「不死，我也什麼都沒有！就算我活下去，它們也會不斷的干涉我的生活，它們能製造出一個你，就能製造出第二個，第三個……總有一天，我會被他們逼瘋的。」

  「……」

  「你們怕了！！」

  「你們知道我再死一次，就會徹底死亡！！」

  「你們怕我死了，就再也沒人能給你們表演，所以幻化出他的樣子，想哄騙我活下去，對不對？！」

  「給我虛無縹緲的希望，看我拼了命去追逐，等到即將抵達的時候，再讓所謂的希望幻滅……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漫天大雪間，陳伶跪倒在血泊中，對著身後虛無中那一雙雙猩紅的眼瞳憤怒嘶吼！

  陳宴的虛影站在他的身邊，早已淚流滿面。

  虛無中的無數雙猩紅眼眸，好似舞台下的無數觀眾，不僅沒有因陳伶的憤怒有絲毫的愧疚，眼眸中的戲謔反而更加濃郁……

  ——【丑】。

  隨著所有畫面的消散，陳伶能感受到，自己過往人生中的經歷正像是抽絲剝繭般，化作無數根細小的纖毫，凝聚成筆墨，在周圍的空白世界中飛速勾勒！

  屬於他的臉譜，正在成型。

  就當陳伶還沉浸在這秘法的神奇之時，一股異樣的感覺湧現在他的心頭！

  他皺眉看向自己身下，在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仿佛還有什麼別的東西被【繪朱顏】引動，即將浮現……

  「還有第六張臉？」

  生旦淨末丑五張臉的出現，已經讓陳伶十分驚訝，他自己都沒想過，自己居然涉及到了每一條行當……可隨著五張臉譜全部融合，似乎還有更多的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在那東西的身上，陳伶感受不到絲毫的熟悉……恰恰相反，他心中不自覺的湧現出陌生與恐懼。

  「那是什麼？」陳伶喃喃自語，「我不記得我有這種過往……」

  他話音未落，一抹漆黑便自他的腳下暈染，像是潑灑在雪白紙張上的漆黑墨水，以驚人的速度向周圍蔓延！

  隨著這漆黑的蔓延，剛才【繪朱顏】勾勒出的線條與色塊，都被瘋狂的吞沒，在這絕對的漆黑之下，所有的顏色都被同化暈染，原本屬於「陳伶」的特異性，正在急速消失！

  雪白的世界正在崩潰，一隻仿佛來自幽冥的漆黑巨獸，正一點點張開深淵巨口，將陳伶渺小的身軀吞沒其中！

  「這是……」

  陳伶的瞳孔驟然收縮！

  【觀眾期待值-1】

  【警告！警告！】

  【觀眾開始介入演出！！】

  ……

  戲道古藏，【表演區】。

  觀眾席第一排，寧如玉等人看著雕塑般一動不動的陳伶背影，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師傅，這樣真的就好了嗎？」末角忍不住問道。

  「好？那就要看你怎麼定義這

  個『好』了。」師傅聳了聳肩，「老六已經掌握了【繪朱顏】的訣竅，能不能成功畫出這張臉，就看他自己了。」

  「所以小師弟最後畫的臉譜，會是什麼樣的？」

  「我說過，每個人都是個性的綜合體，最後出來的臉肯定也不是純粹的某個行當，最多也就是與某個行當相近而已。」

  「我猜小師弟應該更接近我。」欒梅平靜的說道，「他的肢體與聲音都近乎完美，是天生的『旦』角。」

  「那不一定，小師弟的氣質更像我，而且他很能打，估計是張『武生』臉。」寧如玉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摺扇，悠然開口。

  「其實小師弟也有霸王之相。」聞人佑悶悶的說了一句。

  「萬一他其實像我……額……最好還是別像了。」

  末角長嘆一口氣。

  就在眾人猜測之際，一股微風突然自舞台上揚起，只見陳伶盤膝坐在那，大紅戲袍的衣擺開始在風中輕舞，那張潔白的初始臉譜上，開始有一根根紋路迅速浮現！

  最先出現的，是一張【生】臉，紅藍二色彼此交織，線條凌厲，正如寧如玉所說，是一張武生臉。

  寧如玉眼前一亮，「你看，我就說小師弟像我……咦？」

  寧如玉話音未落，那張武生臉便黯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清秀的【旦】角臉譜，而這張臉還沒持續幾秒，另一張花哨的【淨】角臉譜又浮現而出……

  在短短的十秒內，【生】【旦】【淨】【末】【丑】五張臉譜接連變幻，當最後一張面孔消失之際，陳伶的身體猛地一震！

  >  咚——！

  一陣悶響自舞台上傳出！

  寧如玉等人同時一愣，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疑惑的轉頭看向師傅……

  此刻，師傅的臉色陰沉無比，他目光凝重的注視著舞台，像是在警惕著什麼。

  「這個氣息……」末角看著舞台上陳伶的背影，眉頭不自覺的皺起，「好奇怪……從沒有感受過這種氣息，這是哪張臉譜？」

  「確實，放眼戲道古藏，我都從未感受過這種氣息。」寧如玉知道陳伶的身上一定發生了某種變故，

  「小師弟……估計是出事了。」

  整個表演區陷入一片死寂。

  突然，舞台上盤膝而坐的陳伶動了。

  在寧如玉等人的目光注視下，那襲大紅戲袍，背對著舞台，緩緩站起……由於角度的原因，此刻他們看不到陳伶的臉，但一股徹骨的陰寒與冰冷，卻像是呼嘯的海浪向周圍蔓延！

  聚光燈照耀在大紅戲袍，鮮艷的朱紅緩慢轉身，一張漆黑的面孔暴露在他們的視野……那是一張好似深淵的臉，猩紅的雙眸微微彎起，戲謔而詭異，誇張的嘴角像是鉤子般在耳後揚起，仿佛正在獰笑。

  一張獨屬於「觀眾」的臉譜，降臨舞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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