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褻瀆禱言
「梅林，你好像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世界是一個謊言。」約翰發現黃銅龍並未如第一次發現真相那般情緒激動，甚至對約翰產生敵意。今天的梅林已經能夠輕鬆說出【謊言國度】這個名詞，不再強調自己的世界的真實性唯一性。
黃銅龍瞧著腦袋下充滿好奇的邪術師，心裡生出古怪的想法。這個侍奉深紅之神的年輕人就那麼篤定我不會生氣嗎，我只要張開龍吻，就能從他的頭頂給他一發高熱龍息。
當然，梅林不會那麼做。
他的尾巴輕微搖動，尾刺沿著書架的橫板邊緣滑動。
「一開始，我的確無法接受，在你走後，我憂鬱了一陣子。我陷入漫長痛苦的哲學沉思，思考自我乃至這個世界的意義。直到我的身體開始抗議，肌肉記憶驅使走向圖書館深處，去清理那些陳列古董書的灰塵。」
「保養這些承載知識的載體是我最喜歡的工作，它將我的大腦放空，讓我不再去思考那些使我抑鬱的東西。我在這個過程中幡然醒悟，即使這些東西只是我的錯誤認知，即使那些知識可能是虛假的，保養工作依舊讓我感到愉快。」
「重要的不是真假，重要的是感覺。」
「約翰。」
「我把我的漫長時間花費在了這些虛無之物上，我的淚水和喜悅都留在了這裡，在我眼中，它們已經不再虛幻，它們被我的熱愛賦予了真實的意義。」
「即使我的存在可能是一個幻象，即使我的生命、我的形體、我的記憶皆由虛構，這些連結著我們、維繫存在的感情，與一個虛擬靈魂產生的共鳴，依舊是真實的。」
「即使在虛假的世界，靈能依舊能夠正常運轉。」
「因為心靈是認知，認知沒有真假，只有誤差。」
「我真實的朋友，我們心靈相通，真假也就失去了意義。」
「倘若有一天我註定隕滅，你會記得的，圖書館裡的巨龍，記得我曾是一位朋友。」
……
「梅林，你知道圓桌騎士的力量，【聖言】嗎？」
黃銅龍在爪子上摩擦下頜，下巴上的刃部和梅林的鱗片擦出金屬碰撞的火光。
「我確定自己不曾聽聞這個名詞，你可以詳細解釋一下嗎？約翰。」
約翰將皮克精貝拉講述的情報分享給了梅林。
「摩根……她已經成為女王了嗎？」梅林意味深長地說著，抬起腦袋，看著頭頂充滿陽光落下的天窗。
「你認識摩根。」約翰說出了這個明顯的答案，梅林淵博的知識見地證明他的經歷非比尋常。
「摩根，曾是我的學生，還記得嗎，我做過一段時間宮廷巫師。我曾效忠於卡梅隆，我教導了那時身為王女的摩根，一些神秘學知識，以及魔法衰退的歷史，她以前可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梅林懷念地說道。
「這麼說來，約翰，你提到的【聖言】，效果倒是和【褻瀆禱言】有些相似。」
褻瀆禱言？
梅林沒有停頓，講述著過去的歷史。
「卡梅隆的王城建立在一座被埋藏的古老遺址上，那座建築的悠久歷史甚至能追溯到我誕生之前。尤瑟王，也就是摩根的父親統治時期，王城挖掘出了遺址的秘密入口，委託當時身為宮廷巫師的我進入調查。」
「進入那個暗沉的入口房間，你能清楚地感覺到發散的意識被壓制，就像是思想被關進了肉體的軀殼裡，那是一段深刻且壓抑的感覺。對於靜心冥想倒是不錯，我將那個地方取名為靜謐之室。」
「探測出沒有危險之後，我帶著摩根深入了遺蹟，穿過靜謐之室，經過一段冗長的無聊的過道，我們到達了一個像是祭壇的地方。」
「我們在祭壇周圍找到了一些石板，那上面只有幾段簡潔卻帶有陰森氣息的文字。我根據石板的排列位置對應已知星象，找到了石板描述的對應物。」
「失落諸神，那些石板，描述的是從這個世界隱去的諸神。那些刻印文字的可怕意志中，帶著一絲詭異卻又強大的能量。危險卻又誘人，就像一份帶毒的糕點。」
梅林心有餘悸地看向約翰，提出了一個問題。
「約翰，你能說出深紅之神的尊名嗎？」
約翰點頭。
「不詳的紅霧，深紅之神，腐化者，維爾蒂斯。」
梅林點了點頭，逐步開始了個人解析。
「神明的尊名通常是三段式，第一個詞是神的化身，是神明在凡人面前展露的形象；第二個詞是神的名諱，是凡人對神明的稱謂，是信仰匯聚的方向；第三個詞是神的權柄，是神明的職責以及力量。」
「而石板上的文字，則是不該存在的第四個詞。」
「神的本質。將神的人性從化身中剝離，脫離信徒以本質展示力量的概念。一個危險的概念。神明不可以脫離信徒，離開信徒則神明消失，所以第四個詞本不該存在，一旦在神明面前揭露其本質，那將是最為嚴重的褻瀆。」
「毫無疑問，神明會對念出第四個詞的信徒降下最為嚴酷的神罰。」
「所以，我將第四個詞稱作【褻瀆禱言】。」
約翰張大嘴巴，他明白了梅林的意思。
「然而，這個世界，沒有諸神。所以，凡人能夠說出褻瀆之言，不會受到神罰。」
「不僅如此，他們還能從褻瀆諸神的過程中得到祂們的力量。」
「這就是騎士領主強大的原因，他們靠褻瀆諸神獲得了力量。」
「可是，他們的力量來自於哪裡？神明根本不會理會這些瀆神者。」
「不，還有一位。」
約翰只感覺手腳冰冷，這個世界，並非無神，還有一位，最後一位，唯一一位。允許深紅之力的施法，腐化謊言之書，那位如同深紅之神維爾蒂斯的存在，維持謊言國度的唯一神。
梅林呼出一口熱氣，只是約翰的心冷沒有多少緩解。
「那個祭壇是一個褻瀆諸神的儀式，摩根的騎士們通過褻瀆諸神從儀式中獲得了力量。」
「我們姑且將那力量視作，此地造物主對諸神的怨恨。」
「不是【聖言】，而是【褻瀆禱言】。」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