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念合

  蕈人王斯托法爾斯帶著約翰幾人來到了他的真菌研究室，這裡有五六個蕈人，有的正從腐化菌株上榨取失活的孢子液，有的在搗碎採摘的草藥，還有的往藥瓶里加入自身的孢子充分攪拌，一碗有著混亂顏色的溶液被倒入加熱的石鍋里。房間裡煙霧飄揚，各種色彩的煙霧混合交織，組成一片宛如夢境的迷朦景色。

  【請小心些，偉大的冒險者朋友。】

  蕈人王釋放出自己的淡藍色孢子，那些輕盈的藍色發光粉塵的雲霧像是有著自己的意識，輕柔地包裹在彩色煙霧外層。

  約翰抬起頭，看向那些色彩艷麗到讓人敲響警鐘的藥瓶，因為內心不安，聲音顯得有些低沉。

  「尊貴的真菌朋友，這就是你承諾的那些能夠抑制孢子感染的藥劑嗎？」

  【是的，偉大的冒險者朋友。自從那些腐化族人出現後，我們蕈人一直在嘗試破解那些寄生孢子的威脅。它們和我們同樣是從一張菌網上生長出的蕈人，即使腐化後身體發生了一定異變，我們在許多方面仍然存在相同點。】

  斯托法爾斯肯定的口吻讓約翰心裡稍微有了把握，但他觀察了一下蕈人在煙霧中安然無恙地工作，意識到人體結構和蕈人還有著極大的區別，那些藥劑也許含有不對蕈人生效的劇毒。

  「你確定這些藥劑會對我們這些非蕈人起作用嗎？它是否會對人類的身體帶來其他影響。」

  【請放心，偉大的冒險者朋友，最初我們沒有在類人生物身上試驗過。但在這位冒險者朋友，也就你的同伴，這位戰士被狩獵隊帶回來之後，補足了實驗條件的缺口。我們收集了一些他的部分細胞組織，用於藥劑實驗。那些細胞並沒有產生任何不良反應，請你放心，藥劑在你們身上產生的作用和蕈人並無不同，一切皆遵循真菌之父的旨意。】

  蕈人王斯托法爾斯給啟明星小隊安排了休息的營地，還提供了可口的食物。值得一提的是，蕈人對於死亡的觀念和人類存在差異，幾個蕈人端著一鍋明顯是用死去蕈人熬煮的湯來招待約翰幾人，而約翰幾人拒絕了這份珍貴的善意。

  前幾小時還在和蕈人友善交流，幾小時後就要進食蕈人的的遺體，這種事情即使是並非良善的邪術師都做不到坦然接受。

  不過，巴恩斯倒是對那道蕈人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想要開口，卻被薇薇安攔了下來。

  那把曾經幾次快要奪走巴恩斯小命的短劍斜刺進船長腳前的土地，他抬頭一瞧，那雙漂亮的眼睛閃著冰冷的寒光。

  「如果你那麼喜歡入鄉隨俗，巴恩斯，何不把自己的肉削幾片下來和蕈人禮尚往來。」

  最後，啟明星小隊食用了一些挑選出來看上去可食用的菌菇，搭配撿到的野果，結果味道異常美味。在補充好營養後，他們在這片充滿迷幻色彩的蕈林里安排了輪班值夜休息。

  雷文是第一班，他的身體恢復很快，現在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虛弱感，蕈人的醫療能力的確高效。還有一點原因是，阿德拉克荊棘之劍上的毒素有著麻痹快速止血的效果，這讓雷文撐到了蕈人狩獵隊的救援時間。

  沉默在夜晚流逝得很快，當兩小時過去，到了下一班的時候，雷文叫醒了正在裝睡的薇薇安。戰士看著女遊俠的姿勢，意識到她一直保持著清醒，在過去的這兩個小時裡，她一動不動，枕在行囊背靠營火，完全不像放鬆下來的休息狀態。

  雷文側身躺入自己的鋪蓋，腦海中回顧著這支特別的隊伍，使用危險力量的邪術師，召喚魔鬼的船長，似乎有所隱藏的女遊俠。按照以往的習慣，雷文絕對會第一時間離這些人越遠越好，不安穩代表著意外，而意外常常導致危險。雖然這次旅途的開始，是無奈之舉，混蛋巴恩斯偷走了自己的錢袋。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雷文並不討厭這些遮遮掩掩的同伴，他們在危急時刻爆發出的能力讓自己感到驚喜。

  如果說誰有可能救出自己的女主人，雷文相信，自己現在的啟明星隊伍一定是那個完美的答案。雷文信任著同伴的能力。

  不過這種信賴只是在冒險方面，在隊伍的其他問題上，雷文一概保持沉默。

  薇薇安叫醒了約翰。

  邪術師睜開眼睛，內心的時感告訴他自己的睡眠時間絕對沒有達到四個小時。

  薇薇安的手指從惱火的約翰面前經過，指向約翰的另一側。

  「我有問題。」

  約翰冷漠回答。

  「我看得出來。」

  沒有聽出邪術師的一語雙關的另一層含義，還以為兩人之間產生了默契的薇薇安笑了起來。

  「看那邊，約翰。」

  約翰隨著她的指向轉過頭去，在她手指的方向，兩個蕈人正倚靠在一起，坐在巨大菌菇傘蓋的邊緣。從蕈人的蘑菇頭冠里，它們一同噴發出孢子，孢子云彼此結合，一團粉色的氣霧籠罩住兩個蕈人。

  「它們在做什麼？」薇薇安看向約翰，那雙發亮的眼睛意有所指。

  「【念合】，蕈人的致幻孢子能夠將心靈帶入幻境，這是蕈人之間的一種娛樂活動，在致幻孢子的作用下，幾名蕈人能夠完成心靈的深層交流。」

  薇薇安看著那邊，嘴裡呢喃。

  「它們之間會產生愛嗎？」

  約翰皺起眉頭，思考要不要回答女遊俠突兀的問題，他總有種接下來會沒完沒了的預感。

  「我們無法判斷，不同種族的倫理觀念和文化差異太大，我們的認知基於我們被賦予的集體價值觀。以人類的觀念定義其他種族，過於武斷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蕈人自己能回答。」

  「它們會愛。」薇薇安篤定地說。

  約翰聳聳肩作為答覆。邪術師明白隊伍中的女遊俠在一些方面莫名偏執，所以此時完全沒有頂撞她戀愛腦的想法。

  「心靈結合，這是最高級的情感交流，我相信以這種方式交流的兩個智能個體一定會產生名為愛的結果。這是肯定的。」

  「嗯，你說得對。」

  薇薇安抱住雙腿，將下巴枕在膝蓋上，蜷縮著，眼睛盯著正在念合的蕈人。

  「我有點羨慕蕈人。」

  「毫無隱藏地直接交流，傾聽彼此的心聲，這是一種偉大的能力。」

  約翰坐在自己的鋪蓋上，手掌托住側臉，眼皮無聊地打架，「你如果指的是為人真誠，我們也能做得到。」

  「不，人們會欺騙，會隱瞞，當有了皮肉的隔閡，也就失去了表露真心的勇氣。約翰，我們總會隱藏一部分真實的自己。人類做不到的。」

  約翰沒有反駁，因為薇薇安說的是對的。

  「不過，約翰，你其實可以做到的吧？像蕈人一樣。」

  薇薇安蹲起身體，手掌觸地，像貓一樣四足移動朝約翰靠近，那雙眼睛裡，反射出渴望熱切的明亮光線。

  「你其實做得到的吧！聯結思想，消除心靈之間的壁障。」

  薇薇安像著魔一樣輕聲低語。

  「約翰，我們，來【念合】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