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命定孤星

  蘸取山羊血在地板上勾勒，擺上幾個帶有怪異齒痕的骸骨，在法陣邊沿書寫召喚符文，最重要的是寫上一個珍貴的名字。

  男人哼著輕快的曲調，全然無視艙室外混亂的雜音，他丟出一枚靈魂硬幣，瞧著那可愛的小東西在五芒星里跳躍幾次。每一次彈起，那本來粗糙的表面就會像鏡子一樣光滑，浮現一張驚恐的被封在硬幣里的人臉。

  它最終還是沒有逃出五芒星範圍。

  男人摘下自己的三角帽，右手伸到衣服里掏了掏，他的食指和拇指併攏，兩根手指間沾了些淡黃色帶著臭氣的粉末。

  他瞧了下手裡的材料，鎮定的表情這才開始為分量不足產生變化，男人一邊眉毛抬起，就像傳染一樣，最後兩條眉毛同時上翹。

  「哈！這下死定了。」但他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阿薩來，卡門薩斯，恩頓喀什瑪斯……海巴森馬頓……」

  念叨著咒語，將硫磺粉末丟進發出邪異光澤的召喚法陣里。

  那些血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暗淡，圖案快速滲進地板里，仿佛已經在這裡存在幾十年。滾燙的煉獄火焰從法陣中衝出，咆哮的怒焰擦著男人的頭皮衝到天花板上炸開。

  「哈！」巴恩斯重新戴好自己的三角帽，看著開始起作用的召喚陣歡呼著，「我真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用幾乎不可能實現的材料，巴恩斯船長完成了一次魔鬼召喚儀式。

  巴恩斯站了起來，拍打一下被山羊血浸黑的膝蓋，他抱起雙手，瞧著出現在法陣中的大塊頭邪魔，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

  「嘿！魔鬼，你將為偉大的召喚師托波特·卡恩工作！你必須服從我！」

  末日守衛沒有回答，他的蹄子踩在約束自己的法陣里，端詳著腳下的咒語悠哉地轉圈。在他那瘦小的召喚者不斷惡化的口氣中，這名高階魔鬼找到了這個人類繪製的蹩腳咒語中愚蠢的漏洞，末日守衛露出了血腥的笑容。

  「契約成立。」魔鬼的蹄子重重地踩在咒語上，他感受到契約的力量正將他與這個不起眼的存在連接在一起。魔鬼沒有猶豫，立即釋放更多力量鑽入那個不起眼的漏洞，這個叫托波特·卡恩的蠢材將自己的名字放置在了錯誤的位置。現在，他們即將簽訂一份無條件的主僕契約，而這個人類，會成為一個魔鬼的玩具。

  「等等！這不對勁？！」末日守衛暴怒地吼叫著，他察覺到自己的力量順著契約改變了流向，他的力量朝著人類前進，接著轉了個彎，轉向他的身後。

  一個燃燒著綠色火焰的熾熱鍋爐。

  「你把我和一個爐子綁定在了一起？！」

  魔鬼感受到了難以想像的侮辱，更驚訝於這個不起眼的人類居然用假名騙過了魔鬼的契約。

  他充斥著煉獄烈焰的眼睛盯著三角帽下的笑臉，魔鬼想起了這個卑鄙的人類。

  「巴恩斯！你是船長巴恩斯！那個欺詐大公的地獄逃客！！你這個王八蛋！！！」末日守衛尖叫著，可強力的契約限制了它的行動，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正在從肉體中抽離，源源不斷投入身後的鍋爐，成為燃料。

  魔鬼的身軀不斷化作火焰，受騙的魔鬼以最邪惡、最怨毒的口吻詛咒著這個膽大包天的靈魂。

  「巴恩斯！你這個披著人皮的魔鬼！你別想一直躲下去，公爵們已經注意到你了！我在地獄等著你！等著將你的靈魂撕成碎片，放在地獄火中燃燒的時候！我會享受傾聽你痛苦的哀嚎，永遠！」

  巴恩斯站在原地，看著他的燃料徹底燃燒，有些無趣地扶正沾滿灰塵的帽子。

  「啊哈，那你得排隊。」

  「船長！！！船長！！！」尖利的叫聲撞開了大門，一個長著尖刺尾巴，小翅膀的小魔鬼驚恐萬分地衝進了房間裡，它的犄角斷了兩根，戴著一頂畫著骷髏頭的海盜帽，此時尖利的爪子在自己身上扣動，每一聲尖叫都會伴隨著一陣搖晃，還有一陣令人牙酸的船體碎裂聲。

  「克拉肯！！！克拉肯！！！壞壞把水手都丟進去了！但克拉肯還是沒吃飽！！！」

  巴恩斯看著這個噁心的小東西將鼻涕泡抹在自己的外套上，他快步衝出鍋爐室，走到甲板上。

  伸出海面的巨大觸鬚已經包圍了他的船，攪動的浪潮拍打在船身上，在巴恩斯頭頂下了一場小雨。晃動越來越劇烈，巴恩斯能感覺到有什麼巨物正從海里浮上來。

  他將壞壞從身上扯下來，摔在主帆桅杆上。

  「那麼現在，壞壞，我提拔你為副船長！作為煉獄閉嘴號的重要船員，將你的一切獻給偉大的船長吧！去把主帆收起來！快！！！」

  巴恩斯的任命讓壞壞興奮地發瘋，從海上吉祥物升職到副船長的巨大跨越讓這個小不點激發出了巨大的勇氣，壞壞飛撲到了桅杆最高點，將帆布的牽引繩全部咬壞，它抓著光禿禿的光杆，在逼近的觸手堆里興奮地叫囂著。

  「壞壞副船長不怕克拉肯！！！去死吧！！克拉肯！！！」

  在小魔鬼繼續發瘋的時候，巴恩斯兩三步跳到上層區，抓住船舵。

  盯著巨大觸鬚間不斷縮小的間隙，巴恩斯心裡默默倒數。

  就像蠕動的腸道一樣，現在，是時候了。

  魔鬼燃料的熔爐發出不適的巨大聲響，爆炸的氣體通過特製的管道噴射而出，強勁的慣性將巴恩斯拉扯成橫條狀，地獄沉默號，衝出了海怪的包圍圈，在水面上貼水飛行。

  「哈哈，吃魔鬼的尾氣去吧，用地獄臭屁填飽你的肚子，怪物。」

  「巴恩斯船長再次逃出生天！」

  一個星期後。

  巴恩斯提著喝了一半的朗姆酒瓶，茫然地站在岸邊，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地獄沉默號在海平面上縮成一個小點。他揉搓一下宿醉後的疲憊眼皮，再仔細瞧了瞧那艘遠去的船，舉起瓶子又灌了一口。

  沒錯，是我的那艘船。

  自己的全部家當都在那艘船上，就自己不在船上。

  酒精的作用下，巴恩斯感覺麻木，海風一吹身子骨就開始發抖。

  「壞壞，你這個……嗝……壞東西……」

  地獄沉默號上，再次升職的小魔鬼疲憊又開心地轉動船舵。

  「壞壞船長將蠢蛋巴恩斯踢下水，現在壞壞才是老大！」

  撲通！

  醉酒暈眩的巴恩斯躺在石頭上，倒頭看著那艘船在海平線上徹底消失，腦子就像被四五個醉漢毆打了一樣，完全不想動。

  魔鬼火焰推進是一次性的，煉獄火焰的強大破壞力會對鍋爐造成難以修復的傷害，那艘船想必航行不了多遠就會沉入海底，帶著他的全部家當。

  巴恩斯舉起杯子，結果忘記瓶子並沒有塞上塞子，酒精隨著重力淋到臉上、衣服上，刺鼻氣味湧入鼻腔，巴恩斯的意識更加渾渾噩噩。

  「又一次，巴恩斯船長又一次失去了他所有的船員。」

  「敬，偉大的巴恩斯船長，敬，我自己，~嗝。」

  「敬，他媽的命定孤星！！！」

  他再也沒了拿起酒瓶的力氣，瓶子從手中滑落，磕在他的腦門上。

  巴恩斯兩眼一黑，徹底昏睡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