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沈延的圈套
能交易,就有餘地。
崔禮禮抬起手,親自替韋不琛斟了一盞茶:「韋指揮使請說。」
「你要做的事,綉使必然會查,我替你遮掩。」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韋不琛看向姚記點心鋪子:「你要對付扈如心。」
「扈如心跟我是死仇,韋大人肯幫我,我必受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崔禮禮舉起茶盞輕輕碰了一下他的。
叮的一聲,煞是清脆動聽。
韋不琛皺着眉看她,還未說條件,她就這麼答應了,未免太輕率了些。
今晚聖人親臨,綉使太多,無論她謀的是什麼,都極有可能半途而廢。
「你不問問我條件?」他其實還未想好。
對於燕王一家,他是樂見其亡的。只是崔禮禮一直因生庚之事,與他嫌隙頗深,貿然出手相幫,怕她反而存疑。這才提出了交易。
「只要不讓我出賣家人和朋友,」這時候了,穩住韋不琛比什麼都重要,再說她從來都不是言而有信的君子。
看見人群中冒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沉聲道:「沈延來了。」
沈延與姚記點心鋪的掌柜熟識,他一進鋪子,掌柜立刻親自迎接,又將今日特製的點心端了出來。
他心不在焉地挑了幾樣,付了錢,目光四處飄着、尋着。
「伯爺這是在找什麼人?」掌柜問道。
「可有一個崔家的姑娘來買過點心?」
掌柜想了想,記起崔禮禮說的那一句「到崔家去兌銀子」,恍然道:「有有有,有一個漂亮的姑娘,來買了點心。」
沈延一急:「她來過了?何時?」
掌柜的道:「剛走了一盞茶的功夫。」
沈延將點心一甩,就要追出去,掌柜自然明白這公子小姐之間的糾葛,連忙攔著:「伯爺,您別急。那崔家姑娘因少帶了銀錢,將簪子押在了我這,說是一會就要來取。」
說罷,取出崔禮禮留下的八寶金簪,遞給沈延:「您看。」
沈延接過簪子仔細端詳,在簪柄上發現了一個「禮」字。
是她!
「她欠你多少銀子,我替她付了便是。」他將簪子攥在手中,「你確定她一會就要來?」
「確定!她說這簪子是點珍閣的,十分金貴,少了一支便不好看了,因而寫了字據條子,一會兒就要來取。」
掌柜難得攀上伯爺,得了這機會,高興得合不攏嘴,弓著腰一打帘子:「伯爺,您看這外面人多眼雜,您不妨到後面坐一坐?待崔家姑娘來了,小人再來請您。」
沈延走到帘子底下,又停下了腳步:「我就坐在外間,掌柜的,勞煩你泡壺茶,再拿兩隻茶盞。」
掌柜自然不再多說什麼。伯爺坐在外面,人來人往的,是添了鋪子的臉面。遂命人泡了一壺上好的茶,擺上兩隻乾淨的茶盞。
沈延坐在門邊的椅子上,給自己的茶盞中倒了一些茶。
趁著無人注意,他伸手探進袖子裏,取出一小包葯來,抖了些在茶壺之中,輕輕搖勻了。
聖人就要來了。一會崔禮禮一來,他就立刻倒茶,無論如何引誘着她喝了茶。這迷藥起勁快,到時聖人站在城樓上必能看見她主動貼著自己。當着諶離使者和眾多貴戚,總不好再拒絕賜婚。
「韋大人,您猜,沈延往壺裏加的是鹽還是糖呢?」崔禮禮笑着問道。
韋不琛並不用猜。給女人下藥,還能有什麼葯?不遠處就是城樓,沈延的居心,可想而知。
樓下身着便衣的綉使在逐漸靠攏。「聖人要來了。」他問,「你確定扈如心會來?」
「會來。燕王和燕王妃要隨聖人登城樓,她不會閑着。」
為了讓扈如心冒着違抗聖旨的風險出來,崔禮禮可是費了些苦心。
不光探聽了扈如心新買的首飾,又想法子讓扈如心知道今晚沈延要與自己在這姚記鋪子偶遇。
自己頂着滿頭小辮子與沈延見面,她還被困在家中,扈如心那針尖大的心眼,怎麼可能受得了?
不多時。
滿城鐘鼓齊鳴,震耳欲聾。
只見一串串的燈籠如火龍一般拾階而上,將整個城樓點得如白晝一般。
城樓上立時站滿了人。有人站在角樓高聲喊道:「聖人至,跪——」
滿街的百姓盡跪了下來。
沈延走到門外,跪在地上磕頭,口中喊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宗順帝帶着皇后、顏貴妃、皇子、皇孫、公主,以及燕王等人走了出來。身邊跟着朝中重臣與諶離使者。
二三百人,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城樓。
常侍宣讀了聖旨。不過是一些祈禱今年風調雨順,聖人慾與百姓同樂的套話。
聖旨讀畢。
宗順帝站在城樓上,睥睨著滿城燈火,心情大好:「朕——」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又繼續說道,「我——與你們,共享這繁華盛世。」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滿城的百姓齊聲歡呼,聲音如同海浪一般洶湧澎湃。
崔禮禮淡淡一笑,韋不琛不禁側目看她。
「為何發笑?」
「沒什麼。」她斂去了笑容。
殊不知城樓上亦有一人也在發笑。
元陽皺着眉看他:「笑什麼?」
陸錚站在人群最後,抄着手靠在柱子上,胡謅道:「沒什麼,看到太平盛世,就發自肺腑地快樂。」
如今芮國哪裏來的太平盛世?邯枝南下,底耶散橫行,國庫空虛。聖人的錢都藏在崔家這樣的錢袋子裏。
還共享盛世?真能共享嗎?
百姓們當真好糊弄。
聖人一句話「我」,他們就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真覺得自己能跟聖人一起太平安樂了。待明晨醒來,該吃不上飯的還是吃不上飯。
「可是崔家小娘子又跟別的小郎君見面了?」元陽今晚一見他,就覺得他像是個炮仗,一點就著。說起話來也陰陽怪氣。
陸錚聞言臉上一黑,別過臉去:「沒有。我約了新認識的小娘子逛燈會,待聖人點了龍燈,我就走。」
元陽睨了他一眼,懶得拆穿他:「是是是,你又結交新歡,當真是個惹了就跑的。」
「今夜——」宗順帝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平易近人,「不設宵禁,你們定要盡興而歸!」
話音一落,百姓們喊著萬歲萬萬歲,城中四處鼓樂絲竹齊鳴。
這歡騰的氣氛中,沈延卻有幾分焦灼。他不斷地朝街道的入口望去,期待着崔禮禮的出現。
然而,眼看着再過一會,聖人就該點龍燈了,崔禮禮始終沒有出現,莫非要錯過如此良機?
沈延開始有些慌亂。
心中的焦灼叫他有些唇乾舌燥,抓着自己的茶盞喝了個底朝天,要再倒,又想着壺中的茶是下了葯的,便又放下了茶壺。
他又探出頭去,只見遠處裊裊走來一個女子,戴着一個嫦娥的面具,手中提着一個雪白的兔子燈,身邊跟着一個小丫頭。
那女子的頭飾金光閃閃,似乎也是八寶金簪。
沈延心中一喜,再執起茶壺搖了搖,又放下,只等著那「兔子」落入自己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