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青第一次知道頭爆炸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她其實沒有感覺到多麼的疼，更多的是一種，怎麼形容呢，是一種靈魂無處可依的空虛感。

  但當然與此同時，她的心跳加速。腎上腺素激素分泌，這讓她幾乎瞬間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她本能地就想坐起來，抬手摸一摸自己的頭。

  不過她昏睡的時候，是直接倚靠在沙發上的。

  當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和一雙略有些渾濁的暗黃色的眼睛對上了。

  她本來狂跳如雷的心跳在那一刻靜止了一瞬。

  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面前那雙眼睛到底是什麼，也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死沒死，頭還在不在，只是憑藉著生存的本能，保持在了僵持的狀態里一動不動。

  血液的流速慢慢的平緩下來，心跳也逐漸趨於平穩，無數的情緒和思緒翻天覆地的湧來。

  在夢境中的不甘與怨恨，被不斷折磨的恐懼和痛苦，被人生生捏爆頭在那一瞬間體會到的莫大的恐怖，以及睜眼之後對上的那雙，冰冷的，捕食獵物的眼睛所帶來的壓迫，都在她的腦子裡翻滾。

  白天青呼吸略有些急促。

  因為現在她看出來那雙眼睛的主人是什麼了。

  是那個動畫片裡的牛蛙勇士。

  放映片不知道被誰打開了，那隻長得像人一樣的牛蛙就那麼貼在屏幕上，死死地看著她們。

  因為白天青睜開了眼睛，那隻牛蛙的眼睛也動了動，盯著白天青看。

  白天青不敢亂動。

  她小心的挪動了一下眼珠。

  牛蛙沒有什麼動靜。

  白天青心底微微鬆了口氣，眼睛轉向一旁看到了同樣倒在沙發上睡著的何佳歡。

  不知道何佳歡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是在自己睡著之後，何佳歡應該不至於打開放映片看動畫片。

  所以不知道到底是誰打開的。

  也許是它自己打開的。

  這種念頭的出現，一點也不讓人感到意外。

  白天青已經開始適應了現在所面臨的一切情況。

  或者說但她在死亡來臨之前，產生了不甘與恨意的那一刻，她其實對這些東西的畏懼就不再那麼的多了。

  還是那句話，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

  有本事……有本事什麼呢？等她長大，那太久了……

  不需要讓她長大，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會想辦法離開這裡。

  就算離不開……她難道還不能一把火燒了，這裡大家一起死嗎？

  破罐子破摔最大的魅力，就是讓人放下恐懼，不再焦慮。

  白天青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了面前的牛蛙勇士身上。

  她打量了一下放映片內的畫面。

  放映片內，其實不只有牛蛙。

  漆黑的水底，金魚藻已經布滿了整個畫面。

  綻開的白色小花里，是一顆顆眼睛，乍一看好像水底的泡泡，又或是水底的點點星光，但它們都在和牛蛙勇士一起盯著她。

  甚至，牛蛙勇士因為蛙類的習性，還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但是這些金魚藻應該早就看到了她。

  甚至在白天青的目光和它們其中一些眼睛對視的時候，那些小花會故意開開合合，好像在對她眨眼睛。

  白天青眼底閃過厭惡。

  她真的很討厭這些東西，不是針對金魚藻和牛蛙，是針對所有這些恐怖的，嚇唬小孩的狗東西。

  金魚藻察覺到了她的情緒，竟然有些難過。

  於是白天青聽到了那個畫外音男聲。

  「美麗的金魚藻小姐今天忽然很難過，因為她被人討厭了，這可怎麼辦呢？」

  那個聲音其實很富有磁性，但在這種狀態里，卻只讓人察覺出一種詭異的興奮。

  「牛蛙勇士決定給金魚藻小姐報仇，他要把讓金魚藻小姐難過的壞蛋給殺掉！」

  畫面里的牛蛙舉起了槍，對準了畫面外的白天青。

  白天青臉上的表情更加厭惡了。

  來來來，殺殺殺，都死吧，都死吧，就討厭就討厭，我呸呸！

  白天青甚至直接翻了個白眼，也不管會不會因為這個動作引起牛蛙真正捕捉到她而動手。

  察覺到她更加劇烈的反感，那些金魚藻忽然動了起來，它們纏繞住了牛蛙，柔軟的金魚藻，狠狠的刺入到了牛蛙的皮膚里。

  「哦，金魚藻小姐，不喜歡牛蛙勇士的行為，她決定先吃掉牛蛙勇士，看來她很喜歡那個不速之客呢。」

  那隻牛蛙根本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很快就被金魚藻徹底地吞噬。

  「沒有了牛蛙勇士，我們的故事就無法再繼續了，所以今天的故事就到此結束了，小朋友們，我們來日方長。」

  面前的放映片黑了下來。

  白天青抿唇看著畫布，身體微微放鬆，試著動彈了一下。

  身上還是很沉重，還是那副背了一個人的感覺。

  身旁的何佳歡忽然猛地坐起，跟剛剛她的反應差不多，幾乎是本能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你也做噩夢了？」白天青問道。

  何佳歡轉頭看向白天青，眼底殘留的恐懼慢慢的褪去，又認真打量了一眼屋內，這才緩緩鬆了口氣。

  「對……嚇死我了……」

  她心有餘悸地又摸了摸腦袋。

  「還好沒有真的死掉。」

  然後她意識到了什麼，看向白天青。

  「所以你也做噩夢了對嗎？你之前那個狀態很糟糕，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些噩夢啊？」

  其實不單只是這一個噩夢，白天青也很難去解釋什麼，只是點點頭。

  何佳歡喃喃道：「難怪你會看起來那樣，也不讓我和媽媽說，這種噩夢……媽媽也沒有辦法的吧……」

  白天青其實想說媽媽也是一個噩夢，媽媽也未必是她們的媽媽。

  但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敲了一下，然後媽媽走了進來。

  屋內的燈被打開，媽媽面帶微笑地拿著食物走進來，放在她們面前的茶几上。

  「該吃中午飯了，我看你們一直在這邊看動畫片，也不知道出去，不過看在今天天氣不舒服的份上，就允許你們在這裡吃。」

  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把食物擺好。

  蝦仁玉米粥，清蒸白勺蝦，蒜蓉粉絲蝦，油燜大蝦。

  全是蝦。

  白天青莫名感覺有點反胃。

  「快吃吧，都是你們愛吃的。」媽媽催促道。

  時至今天我都還是沒能出成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