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慕青的眼神太過兇悍，楊繼業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垂著腦袋灰溜溜走到別的地方去假裝干別的事去了。

  堂屋那裡，楊成卓把抱進來的紙包自覺遞給楊雙雙這個姐姐。

  有些事情做了一次兩次以後，好像就會變成默認的規矩，比如，家裡好吃的要讓大姐來分。

  看著楊雙雙興高采烈撕開紙包，楊成卓小小聲問了句，「阿姐，你想娘嗎？」

  楊雙雙手上的的動作都沒停下，搖搖頭，「不想啊~」

  楊成志還在桌上寫著他的字，抬頭說了句，「阿姐，我有點想娘。」

  「那你是白想了。」楊雙雙聳聳肩，「娘都不想你，娘要是想你，自己就回家了，這麼些天都不回來，那就是娘不想你，也不想成卓。」

  說完楊雙雙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又搖搖頭，「不對，娘回了外祖家，她肯定忙著，忙得壓根沒空想你們。」

  「娘忙什麼？」楊成志放下筆慢吞吞走了過去，兩手攏在袖子裡，這是他在太外祖父那學來的動作。

  「忙著洗衣做飯，忙著幫舅母帶孩子，忙著給外祖家裡的地除草下糞澆水，以前小姑姑在家裡忙些什麼，娘回了外祖家就忙什麼唄。」

  楊雙雙扁扁嘴，「我就不樂意回外祖家，回去就吃不飽飯，還總讓我幹活，幹完這個干那個，他們自家人的活憑啥要我給他們干？成天使喚我和娘，還趾高氣昂的，我就看不慣。」

  趾高氣昂這是楊雙雙這兩天新學的詞，知道這個詞語的意思以後，楊雙雙就想到了外祖家，對，外祖一家對她和娘就是這副樣子。

  「可你們是女子，女子本來就該多幹活啊。」楊成卓下意識反駁著，「姑娘家太懶以後就嫁不出去的。」

  楊雙雙一聽到這話就不高興了，雙手叉腰瞪著楊成卓，「你是我弟弟，我原諒你這次說話我不愛聽，你要是下次再說這樣的話，我就喊阿奶了！」

  楊成卓這才驚覺自己說錯話了，忙吐吐舌晃著楊雙雙的胳膊討饒，「阿姐我錯了，我下次不說了，你可千萬別喊阿奶，阿奶打人太疼了，我疼了好幾天呢！」

  楊雙雙漂亮的眉毛一挑，身子一板，「阿奶說了，我們家的姑娘就是比別人家的姑娘精貴，阿奶還說，沒有任何律法上有寫著什麼活女子生來就該干，你看自從我們家賣了地，阿奶是不是還使喚爹給我們洗衣裳了？」

  楊成卓聽話地點點頭。

  「阿奶說了，男主外，女主內，這話的意思是說，男子成天都在地裡頭忙，女人家不用下地，就留在家裡做做家務，但以前我們家女人家也要下地幹活，所以家裡的活也該男子一起承擔才是。」

  「阿奶說，現在我們家地里沒活干，男子也無事做，女人家帶孩子還要做飯，家裡剩下的活就該男子這樣力氣大的人多干一些，要不然男子不是白長那麼大的個白吃那麼多的飯還白有那麼多的力氣？」

  楊雙雙年紀不大，但是記性很好，阿奶說的話，她一個字都沒忘。

  邊上幾個小豆丁聽得十分認真，還十分認同地點點頭。

  楊成卓撓撓頭，總覺得好像哪裡有點不太對，怎麼阿奶現在說的話和以前說的話都不一樣啊？但因為想不明白，所以不妨礙楊成卓討好阿姐跟著點頭附和，「阿奶還說了，男子有一身力氣，可不是像陳家人那樣拿來打自家人的，男兒的拳頭只能對外，不能對內。」

  被鄭秋霜領進來的楊福兒聽了個目瞪口呆，她總算明白了，主家說她喜歡小姑娘這句話不是假的。

  哪怕是她前一個主家，京官呢，黃家的姑娘都不可能壓過家裡的郎君。

  鄭秋霜拉著楊福兒一坐，把楊福兒的來歷說了，楊雙雙立刻把楊福兒拉了過去，因為是家中新來的客人，分好吃的，都要先分楊福兒這一份。

  把楊福兒驚的連連擺手說不敢，趕忙回頭尋求後面慢悠悠進來的柯慕青的幫忙。

  柯慕青一樂，「把分你那份收著你慢慢吃，這個家裡你雙雙表妹分東西最公道了，大家都服她。」

  楊成志點點頭，「阿姐最公平！」

  這一打岔大家都忘了剛才楊成卓還在說想阿娘這事，就連楊成卓自己都忘記了。

  家裡別的不多，空屋子最多，畢竟當初孫老大一家老小都能住得下。

  晚上楊福兒躺在暖暖的床上，身上蓋著的是半舊的被子，但是很暖和，聽主家的長孫女說，裡頭的棉花都是新的。

  身下睡的被褥裡面也縫著新棉花，又軟又暖。

  這是她長這麼大睡得最舒服的床。

  主家每一個人對她都很好，主家的長孫女生怕她吃少了吃不飽，還總往她碗裡夾肉。

  這也是她長這麼大吃得最飽也是最好的一餐。

  楊福兒有些想兄長，想早點告訴兄長，新主家這裡很好，以後她和哥哥不用再擔驚受怕了，不用再怕哪天惹了家裡哪個主人不高興就會被打死打殘。

  這一天夜裡，楊福兒睡了一個很香甜的覺。

  楊家除了楊繼業覺得沒有娘子的被窩涼了些之外，每一個人都睡得很香。

  雞棚里的雞鳴叫來了新一天的清晨。

  柯慕青睜了一下眼睛，翻了個身就打算繼續睡，這時候鄭秋霜在外面猛拍門。

  「娘！娘！出大事了！」

  柯慕青嚇得猛地坐起來，然後急忙穿了鞋去開門，「出什麼大事了？誰出事了？」

  好端端的，昨晚睡前大家都好好的，誰就出大事了？

  鄭秋霜一看婆母這副被嚇到的樣子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可能說錯話了。

  忙解釋，「娘你別著急，不是咱家裡出大事了，是孫家出大事了！」

  柯慕青提上來的一口氣直接堵在心口那。

  「你給我好好讀書！學一學該怎麼說話才不會把人嚇死！」

  聽到是孫家出大事了，柯慕青就知道是什麼事了。

  鄭秋霜老實聽訓，見柯慕青沒再說她，她才開口說話。

  「娘，昨晚上孫家遭賊人了，這賊人也奇怪，不偷不搶，就是把孫老大，孫黑娃還有孫全有三人的手打斷了。」

  柯慕青一聽，「就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