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劍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不心虛。
幾趟下來,原本出山門後因太久沒有使用而生疏不少的御劍術,倒是撿回來了。
燕從靈原是想先將小狐狸送回家。無奈被死死咬住一角衣襟,任憑她怎麼使勁都不肯鬆開。
試了兩下,她沒了耐性,「鬆口。」
含著薄怒的語調中,小狐抬起一雙朦朧淚眼,眸底寫滿迫切和乞求。
意識很混沌,比之前更亂更像沉在雲霧中。只有一點記得非常清楚,這趟邊關她不能去……
燕從靈一怔,試探地問,「你想跟著我嗎?」
攔不住她的。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伴隨著內心深處那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無數個血色模糊的身影片段,自眼前走馬觀花般閃過。
那是燕從靈。
從邊關回來後奄奄一息的燕從靈。
既然攔不住,那就跟著好好保護她。聲音告訴他。
於是,小狐狸點了點頭。
「跟著我也行。」燕從靈低頭,對上那雙清亮的眼瞳,「但你得聽我的。」
修為再怎麼倒退,他也是千年的大妖。實力多多少少還剩幾成,這一趟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捎帶上對她來說確實有利無弊。
面頰一熱,小狐狸輕輕舔了她一口。
柔軟伴隨濕熱呼吸噴灑,雖然形態已經大不相同了,但那股極淡的熟悉香氣,曾在無數個夜裡縈繞身畔……
少女身形微僵。
到底沒和現在幼年獸形的他的計較,只扯住一條尾巴往外拽了拽,一拋長劍,身姿輕盈地躍了上去。
「別鬧。」
邊關距此千里,黃沙漫天駝鈴清響。燕從靈收了劍,取出令牌進城。
守城的侍衛看她眼神有些怪異,再三猶豫後還是開口了,「姑娘,你是第一次來我們這裡吧?」
那身衣飾,一看就是從外鄉過來的。
而且邊關大多是高鼻深目,五官深邃的長相。但面前的少女容貌卻太過柔和,像是一汪捧在掌心中的水。
「是啊。」
燕從靈懷中抱著一團小狐,眉眼彎彎,十分親善,「幾位大哥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叮囑我?」
她這麼一說,幾人下面的話就順理成章。
「姑娘不知道,我們這邊近幾日有傳言鬧妖怪,專抓貌美年輕姑娘。姑娘這孤身一人,又赤手空拳的。不妨拿個面紗遮一遮,防範於未然。」
少女卻是滿不在乎地擺手,「多謝幾位大哥好意,但這光天化日之下,人來人往的,什麼妖怪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出來抓人?」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守城侍衛與她不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心善提醒一句,見狀也不再開口了。
此地晝夜氣溫相大,晌午太陽高掛,曬的道邊的胡楊樹葉子有些打蔫。不少行人坐在棚子裡歇腳,頭上包著白巾子的跑腿小二手提大壺,倒出一盞盞雪白乳茶。
燕從靈買了匹黑亮的馬。
看了眼日頭,摸摸懷中的小狐狸問,「餓了嗎?」
來這裡已過兩個時辰,她什麼都不干,只從頭逛到尾,像是所有第一次來到此地,興致勃勃的年輕姑娘家。
小狐親昵回蹭她的手腕。
這個點,她應該吃飯了。
挑了處熱鬧的食攤子坐下,相比帝京的市集,這裡更加喧鬧,熱火朝天,帶著風沙之地特有的粗獷。
燕從靈取了一雙乾淨筷子。
「兩碗羊肉湯餃,多拿一隻空碗。」
他現在這樣的形態,也吃不了大多。
羊肉餃子很快被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一大碗。
比起帝京一帶玩出花樣的餃子,邊關這裡就要簡單粗暴許多,個個都有小孩半個拳頭大小。
就這麼隨便一裹,餡料足到沉甸甸躺倒在碗底。
一瞧上面飄著的那層花椒,小狐狸扭頭就要扎進她懷裡,但被燕從靈拎著後脖頸重新揪出來。
撿了個餃子放進空碗,用筷子剪開放涼片刻,她夾著送到對方嘴邊,相當直接的一個字——
「吃。」
小狐狸無奈。
只能乖乖張嘴。
餵了幾個,燕從靈持著那雙筷子,去扒自己碗裡的。
懷裡的毛茸茸一僵。
下一息,旁邊傳來聲音,有人小心翼翼在喚她,「姑娘。」
視線看去,一名面龐黝黑的年輕漢子正站在那裡,耳根泛著可疑的紅。
見少女看向自己,他連忙低下頭,不敢直視那雙瑩潤杏眸。只緩緩攤開自己掌心,上面躺著一條編織精巧的彩繩。
「姑、姑娘,這個給你。」
燕從靈微愕,旋即就問,「這個多少銀錢?」
她當成是街上賣東西的小販了。
身後有食客笑聲不住傳來,那漢子更是紅了臉,急忙擺手,「不不不、不用錢,這個是我自己想送給姑娘的……」
懷中那團又不老實地拱動起來,呲牙咧嘴的,凶相畢露。
興許是因為修為倒退的,凶是凶,但沒有像上次和太子同輛馬車時那樣。眼下這個漢子的只是敵對,那日寧君瞻的卻是透著殺氣……
哐哐哐,桌底下動靜不斷,燕從靈按住險些灑出的湯碗。原本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被精準吃每份醋的醋缸子這麼一倒騰,瞬間就明白了。
彩繩恐怕是這裡的習俗。
就像帝京贈花贈帕子香囊一樣,代表傾慕之情。
只不過邊關更為豪邁開放,路上偶遇的也敢上前搭訕。
她搖頭婉拒,「大哥心靈手巧,但我已有家室了。」
漢子聞言失望離去。
懷裡的也終於消停了。
蹙眉將那隻狐狸腦袋拽出,燕從靈本要訓斥幾句。
等對上那雙烏溜溜的無辜大眼,才想起這貨如今一腔孩子氣,語調儘量放溫和。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說好的,跟過來就要聽我的。」
眨巴兩下眸子,小狐狸討好湊上前又要舔她手腕。
其它自是都聽她的。
可方才見那個男人靠近她,他就是本能地控制不住,心底浮出的一股子焦躁……
後頸皮毛又是一緊,被反手按住。少女沒讓他得逞,只將那張秀麗的臉靠了過來,聲音低低地和他咬耳朵。
「不講信用的,是小狗。你是狐狸,不能當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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