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小老闆,在聽我說出那兩句話後,原本執拗,狂熱的神情,突然一滯,竟然平白多出幾分惺惺相惜的神色:
「沒錯,正是這樣。」
我心念流轉,重新開始思考自己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這個小老闆居然在無頭人的身上,發現了可以用科學解釋的東西!
這怎麼能不讓人震驚?
小老闆斜靠在沙發椅上,看上去有些頹廢,亦有些悵然若失:
「我們當時去見無頭人的事情,其實是村長安排暗中進行的。村長要掌握小村莊的信仰,由於要保持神秘感,所以很少讓其他人見到無頭人。」
「當時只有一個帶路的漢子,我,我媳婦,村長,四個人進去地窖看到了無頭人。」
「我和我媳婦當時有些激動,當時在場之人的站位有些問題,我們跪在籠子前,帶路漢子背朝著鐵籠訓斥我們」
「沒有人注意到,他,離籠子太近了。」
「被籠中的無頭人硬生生絞斷了脖子。」
小老闆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拇指到食指的距離:
「當時的鐵籠間距就這麼大。」
「但是那個無頭人就是想要頭,竟然把頭硬生生在鐵籠邊砸扁後帶入鐵籠,然後,咽了氣。」
「後面,村長見事情實在不好,他也不願意聲張,於是就讓我們倆把無頭屍體處理掉。」
「我們就是在那時候,得到了一具無頭屍體,解剖化驗,又結合從各方面打聽到那位入贅陳家村的『陳銀葉』的生平事跡,發現了無頭屍體內里的辛秘」
小老闆話音稍頓,老闆娘腳步飛快的從臥室裡面出來,懷中還抱著一個封存完好的檔案袋。
兩人動作飛快的拆開檔案袋,小老闆掏出幾張檢驗結果,遞給我,各種精密冰冷的數據之中,我一目十行,大致搞懂了文件上寫的是什麼東西——
是某種尚未有發現的真菌類植物。
神醫,村長等人塗抹在斷口處的墨綠色汁液,應當就是這種真菌的汁液。
他們與我一樣,覺得無頭人僅有基本意識,無思維判斷能力。
但他們的推理結果要更加特殊一些——
根據老闆夫妻二人編寫的結果來看,他們相信這種真菌類植物是從傷口破損處『寄生』於人體之中,就如菟絲花一般,與被寄生體共存。
由於植物會再伸長,所以就會牽動原本的肉體做出一些最基本的舉動。
我翻閱著成冊的資料,對面的夫妻二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似乎在渴望得到我的肯定,與讚揚。
見我沒有舉動,老闆娘才時不時看向門口,手指不停搓動,看上去似乎非常緊張的模樣。
小老闆沉聲說道:
「時間可能不夠了,你以後再看吧。
晚些時候我們會認罪,但絕不會交出這份資料,現在和你說這些,也只是你聽得懂我們說話,比別人聰明,應當能夠理解我們。
所以,我們想請你看完這些資料後,將資料寄給」
小老闆的臉色有些空白,苦笑一聲:
「算了。」
「我們已經努力過一年了,除了我們那個願意一起探究世界本源真相的小師弟,沒有人相信我們。」
「我們,還把他害死在了毋頭村里」
「這資料應該沒人要了,我們走後,你就銷毀了吧。」
我快速翻動著小老闆說的頁碼,一邊隨口問道:
「不久前死在無頭人手底下的那個年輕人?」
「你們查到了這個,於是勸服了對方一起行動,而且還做了殺人砍頭的事情?」
小老闆胸膛起伏,稍稍正了正身體:
「是,那是我們讀書時候的小師弟。」
「我們先去偷盜了村長的藥箱,不,『陳銀葉』的藥箱,又誘騙了一個身體沒有重大殘疾的流浪漢回到旅館,然後——
就是『嘗試』。」
小老闆緩緩吐出一口氣,語速還是飛快:
「如你所想,沒有什麼比監守自盜要更容易。」
「我們自己全副武裝,剪輯那幾日的監控,調換正確的住房記錄」
「一切都那麼順利。」
「只除了,我們並沒有讓那屍體如無頭人一樣站起來」
老闆娘實在沒有忍住,插嘴道:
「不一定是當場起來的。」
「我們不是隔些時候就會去看嗎?那真菌明明都已經長出來了,只是不夠多」
「我們現在的設備環境都比六十多年前還要好,未必比不上陳銀葉,只是我們缺少了些許機遇,不然的話,我們的研究結果,一定能夠震驚世界」
我沉默了數秒,再次翻過一頁紙張:
「話說,你們一直在提陳銀葉他就是神醫?」
這回,老闆夫妻二人算是齊齊愣住了。
小老闆躊躇幾息,猶豫道:
「你不會以為陳銀葉是真的神醫吧?」
我亦是一愣,反應過來:
「帶引號的而已,我明白。」
「我是想順著你們的話問問,那些被陳銀葉『醫治』過的人,都怎麼樣了?」
這回小老闆倒是接受很快,遞來另外一張薄薄的紙:
「在這裡。」
「我們本就是毋頭村裡的人,打探這些消息不在話下。」
「陳銀葉六十二年前來到陳家村,差不多三十年前死亡,三十多年的時間裡,用那種真菌感染了很多人,根據我的估算,大概就有八百多位。」
「八百多位裡面沒有一個能夠活過兩年。」
我抬起頭直視小老闆,小老闆沖我點了點頭:
「就是你聽到的那樣。」
「我老爹今年五十多,也經歷過陳銀葉的鼎盛時期,他告訴我陳銀葉這位『神醫』什麼病都能治,我追問他治病後會如何,他卻避而不談。」
「我們找了很多人,又開了個被救治過的人的墓葬」
小老闆的臉不易覺察的抽搐一瞬:
「屍骨不,屍體,大部分腐壞殆盡,但被『醫治』的病灶部分,仍然沒有腐爛。」
「我挖的那個墳墓,據說是陳銀葉妻子,陳金花她爺爺的墳墓。」
「幾十年的時間過去,頭,腳,手,這些部分皆已經成白骨。」
「但傳聞中被換過肝臟的部分,還是『新鮮如初』。」
「不但是肝臟,而且整個腹腔,越靠近肝臟的真菌體,就越發不容易腐壞。」(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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