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地點定在了沈宅之內的登月樓附近的院子。

  沈霽淵十八歲被認回來之後就直接出國留學了，這些年也大多並不在江淮。

  這是他在沈家過的第三個生日，但卻也是意義特殊。

  如今他和剛回到沈家的時候不同，那個孤苦無依的少年如今已經掌控了沈氏半數實權。

  當然借著這個日子送東西過來巴結的人不少。

  光是旁系送過來的禮物就直接堆滿了半個院子，還都是些罕見的東西。

  劉媽將禮物清單列印出來之後吩咐人將一個個的盒子送到了沈霽淵的院子裡去。

  滿池的荷花凋零，只剩下逐漸枯萎的荷葉和未能採摘的蓮蓬。

  身形修長面容俊美的男人牽著妻子的手沿著池邊款款而來。

  男人俊美無儔，女人明艷美麗，這樣的兩人走在一起，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足夠養眼的畫面。

  「好端端的怎麼跑到那邊去了。」沈霽淵牽著她的手，引著她往平坦的地方走。

  岑璇視線到處瀏覽，漫不經心的回他。

  「無聊到處走走，這地方太大了就迷路了。」

  她也不是故意亂跑的。

  今天的晚餐老太太也沒邀請沈家旁系的親戚過來，除了來了幾個堂兄妹之外，長輩是沒來的。

  大部分來的人也都圍在沈沐澤和沈沐堯的身邊。

  鮮少有敢過去和沈霽淵打招呼的。

  他這人也喜歡清淨，沒人敢輕易靠近。

  李賀陪著劉媽一起清點的禮物，在挑出來幾個比較有意思的東西之後看向兩人。

  「先生，這個應該是給太太的。」

  岑璇聞聲走過去，看到了盒子裡放著的七八塊罕見的寶石。

  都是拳頭大小，未經雕琢的寶石。

  「這不是給沈霽淵的禮物嗎。」岑璇好奇的瞥了眼盒子上的貼紙。

  不過這沒雕琢的玉石，看著就是合她心意的。

  一旁的劉媽笑著說，「這是投其所好呢，看樣子送禮物的人是用了心思去揣摩的，知道送什麼樣的東西過來能夠用得上。」

  岑璇看著裡頭的寶石誇了句，「挺不錯的，很合我的心意。」

  一旁的沈霽淵垂眸，看著岑璇的動作說了句。

  「我的生日沈太太沒有表示就算了，還打算順走我的生日禮物。」

  正準備抱著盒子讓李賀給她拿到車上的岑璇愣了愣。

  隨即有些心虛的看著他回了句。

  「你反正放著也沒用，還不如給我呢。」

  看著她喜歡的樣子，沈霽淵上前一步盯著盒子，問的十分認真。

  「我平時窮到你了？」

  岑璇十分真誠的搖頭。

  沈霽淵給她在江岸苑布置的工作室里專門留了一面牆壁的柜子用來陳列各類寶石的原石。

  但是對於他們這類的人來說，石頭再多也不嫌多。

  「送禮物的人肯定是在想，三少爺什麼都有了，送了也未必會用，他倒是挺能拿捏誰才是三少爺心尖上的人了。」

  劉媽打趣的話縈繞在耳邊。

  沈霽淵和岑璇呈對峙的姿態，他伸手按在岑璇的腦袋上。

  這小沒良心的，到現在都沒跟他說過一句生日快樂。

  「你要是喜歡的話，我還給你啊。」岑璇說著還將盒子往他面前遞了遞。

  男人俯身垂眸，在她耳邊落下一句話。

  「以物易物，我是不是能期待一下，晚上沈太太給我準備的禮物。」

  看著他狹長幽深的鳳眸，鏡片泛著凜冽的光澤。

  「東西還給你。」

  岑璇遞還的動作利落乾脆。

  沈霽淵輕笑，伸手將人抱在懷裡。

  「晚了。」

  劉媽將小兩口之間的打打鬧鬧看在眼裡，滿意的去後面跟老太太匯報情況去了。

  從旁邊的院子裡過來的一行人將兩人之間的互動看在眼裡。

  跟在沈沐堯身後的兩個堂兄弟冷哼一聲道。

  從前端的跟正人君子一樣，這會兒還不是原形畢露了。

  「看什麼呢。」

  沈沐澤帶著未婚妻走到幾人身邊。

  「大哥。」

  幾人禮貌出聲。

  沈沐堯下巴往那邊揚高，「還能看什麼，看今天的主角唄。」

  沈沐澤視線看遠，就見到了庭院邊上站著的兩人。

  「今天還挺熱鬧的，你別亂來啊。」沈沐澤對著弟弟開口。

  沈沐堯搖頭，「你放心，我不會在今天惹他。」

  可有的人就不一定了。

  暮色降臨的時候，廚房那邊將擺盤精緻的飯菜端上了桌。

  足以容納二十人的大圓桌，老爺子和老太太入座之後，其餘的人也陸續開始落座。

  岑璇和沈霽淵坐在老太太的身邊，而從老爺子的左手邊開始依次是沈政南夫婦，沈沐澤和沈沐堯兩兄弟。

  而緊挨著岑璇的，就是沈知悅。

  在之後便是沈妙和沈媛兩姐妹，和那幾個陪著沈沐堯的堂兄弟。

  如果不是老爺子制止的話，今天的人遠比這要多。

  圓桌最中間放著的是個三層蛋糕，上面的花樣簡樸，沒有那麼多花里胡哨的東西。

  「大家一起舉杯，給霽淵慶祝生日。」

  沈政南握著杯子抬高。

  下面的幾個孩子都聽話的高舉酒杯，只有岑璇身邊的沈知悅興致缺缺。

  桌上的菜都是老太太親手做的，屬實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岑璇在沈家逛了這一下午也算是了解到了一件事情。

  老太太只有在沈霽淵的生日才會親自下廚，其他那幾個孩子可是都沒這個待遇的。

  從沈霽淵回到江淮開始，他住在老宅的時間很少。

  但每次只要回來了，老太太肯定會親自下廚給他做點心。

  這份偏愛是整個沈家的人都看在眼裡的。

  「今天是霽淵的生日，也是他回來之後過的第三個生日，你們年輕人不用太在意我們，該聊什麼就聊什麼。」老太太同周圍坐著的孩子們說道。

  除了沈沐澤兄弟之外，其餘的幾位禮貌點頭回應老太太的話。

  「今天這月亮挺圓的，趁著霽淵生日，咱們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團圓飯真不錯。」

  唐蓉在旁也跟著附和道。

  「團圓飯嗎？大伯母怕是忘記了咱們家裡可不止這麼些人了。」

  沈知悅手中的杯子不輕不重的落在桌面上。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自然也引得桌上的人面面相覷。

  岑璇看了眼沈霽淵，她身邊的人面上毫無情緒波動。

  唐蓉急忙笑著圓場，「瞧我，都把二弟給忘記了，是大伯母不對，大伯母自罰一杯。」

  沈知悅唇角帶著幾分譏諷的笑意。

  「大伯母道的什麼歉，又不是你害的我爸不能坐在這兒的。」

  這話說的在座的人聽著都是膽戰心驚的。

  沈知悅這是在挑釁呢。

  「三嫂，你見過我爸嗎？」

  沈知悅忽然看向身邊的岑璇問道。

  這話題被拋過來，岑璇一下子倒是不知道怎麼接了。

  「阿悅。」

  老太太喊了句，話中暗含警告。

  「奶奶，我只是想和三嫂聊聊天拉近拉近感情，沒什麼其他的意思啊。」

  沈知悅看向老太太的時候露出的笑容純良無害。

  可在座的人都清楚，她是不會讓沈霽淵今天這生日能舒坦的過了。

  「我以前好像是見過一面，但時間太久了也記不清了。」

  岑璇忽然回答道。

  沈知悅哦了聲。

  「也是啊，我爸以前參加那麼多的晚宴，你也不會從來沒見過他。」

  沈霽淵對於沈知悅和岑璇的搭話並不是很在乎，連眼皮子都沒給她一下。

  對面坐在沈妙身邊的男人起身，十分恭敬地對著沈霽淵彎腰伸手。

  「我敬三哥一杯，祝三哥生日快樂，和嫂子和和美美。」

  沈霽淵坐姿筆挺，單手拿起杯子對著他的方向抬高示意。

  緊跟著便是對面一連串人的敬酒。

  原本沈知悅對沈霽淵就十分的不滿意，現在可好了，更加不滿意。

  「我跟在奶奶身邊這麼多年都沒見過奶奶親自下廚幾次，三哥回來之後這事兒就變成了家常便飯了，還真是三哥要得您寵愛一點啊。」

  老太太聞言看了眼她，「你們都是在我跟前長大的，沒吹過什麼風雨，也沒受過什麼委屈，霽淵和你們不同，多偏愛一些是正常的。」

  老太太從來沒有掩飾過對於沈霽淵的偏愛，一向都是明目張胆的。

  「你小時候收藏那一房間的娃娃，就缺了一個，非得折騰著要要，家裡哪個不是給你想辦法最後找了多少個國家才找到的，誰出差回來缺了誰的禮物都不會缺了你的，你就別吃醋了。」沈政南看著侄女兒笑道。

  就連老爺子都跟著彎了嘴角。

  這小丫頭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沈老爺子和老太太有三個兒子，卻唯獨沒有女兒。

  得了這麼一個孫女，是真的捧在手心裡養大的。

  現在所有人關注的焦點都在沈霽淵身上。

  這小丫頭會吃醋也是正常的。

  「你這小丫頭，想吃什麼就告訴大伯母，大伯母給你做，別找你三哥的麻煩。」唐蓉同樣笑著說。

  今兒這日子，還是要順著點老太太的。

  「你過來這兒，大哥給你挑魚刺。」沈沐澤起身招呼妹妹。

  這麼一會兒全家人的焦點都聚集在了沈知悅的身上。

  「奶奶。」沈知悅忽然看向老太太，眼眸彎成月牙，「我記得三哥還沒回來的時候，每年到這天您也會親自下廚做碗長壽麵的。」

  聞言除了沈霽淵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向沈老太太。

  岑璇望向沈霽淵，他依舊氣定神閒，似乎這些爭論的焦點並不是他一樣。

  老太太聞言皺眉，低頭陷入沉思。

  「阿悅。」

  老爺子的呵斥還沒說完，遠處傳來了叫喊聲。

  「失火了！！」

  岑璇抬眸看去，似乎依稀能夠看得到衝上去的火光。

  但是那個位置，好像是她下午的時候去過的位置。

  沈家這老宅從來都定期做維護，原本木頭建築就多，為了防潮防火還特地刷了特殊的防護塗料。

  老兩口穩如泰山的坐在主位上，沈政南起身看著遠處。

  「怎麼回事？」

  傭人也慌不擇路，什麼都沒想的就通報了。

  「東南角的玉庭築起火了！！」

  還沒等岑璇反應過來，老太太已經起身跌跌撞撞的往那邊去了。

  「媽！！你不能這麼跑的！！」唐蓉急忙追了過去。

  「快把她給帶回來！」

  老爺子站在原地喊了句。

  沈政南見狀帶著兩個兒子趕了過去。

  其餘的人自然也跟著過去幫忙了。

  岑璇坐在沈霽淵身邊看向了身邊握著筷子慢條斯理吃東西的人。

  「是你做的？」

  岑璇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不再是疑問。

  而是肯定。

  「虛妄和現實，總是要分清楚的，為了誰就是為了誰，不能總是這麼騙奶奶不是。」

  沈知悅說著給自己盛了碗湯羹。

  她的話不偏不倚正好落入沈老爺子耳中。

  「砰！」

  岑璇抬頭，看到老爺子面前的茶盞碎在了桌上。

  「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沈知悅喝完最後一口湯起身，看向老爺子的目光無畏。

  「爺爺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從座位起身的時候吩咐一旁的傭人，「給我切塊蛋糕送過來。」

  緊跟著又看向沈霽淵，「三哥，祝你生日快樂啊。」

  老爺子這下被氣的更加嚴重了。

  岑璇見狀拖著沈霽淵起身往東南角去。

  走在路上的時候她不由的看向身邊的人。

  這人從頭到尾，明明是今晚的焦點人物可卻一直置身事外。

  岑璇能夠猜得到沈知悅火燒東南角的院子，肯定是和沈霽淵有關係。

  偏偏牽扯到的是沈老太太。

  「玉庭築住的是誰？」岑璇開口問道。

  她記得今天自己去到的那個略顯詭異的院子，就是玉庭築。

  沈霽淵拉住她的手繞開前面石板路上橫過來的植物。

  漫不經心的回了句。

  「沈政川。」

  岑璇停下腳步，仰頭看著他。

  「你父親？」

  沈霽淵沒有否認。

  岑璇也聽過一些風聲，沈政川是沈霽淵的父親，也是沈老爺子夫婦最疼愛的小兒子。

  年少離家，和家裡斷了音訊往來。

  就連他的死訊都是沈霽淵帶回沈家的。

  那個院子應該已經空置了很多年了，但今天岑璇看到的卻是打掃的一塵不染。

  聯想到端著糕點進出的傭人，岑璇反應過來。

  「今天是他的忌日？」

  那也可以理解為什麼老太太會那麼失態了。

  沈霽淵看向遠處，面不改色的說了句。

  「是他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