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協對面的茶館有個十分好聽的名字,清茗館,開起來的時間也不短了。
平時過來的也都是這裡玉雕師居多。
不過這兒用古法炒制的茶葉格外的出名。
所以除了距離最近的玉協之外,也會有其他地方的人過來。
這年頭喜歡喝茶的人也不多了,尤其還是到店裡來,所以這地方平時人也不多。
這裡的環境清幽,是最適合聊天閒坐的。
茶館老闆娘是個年過四十的女人,身穿淺褐色旗袍,上面的盤枝花紋精緻漂亮。
「童老師很久沒過來了。」
女人將茶點放下,笑著看著坐在軟墊上的清俊男人。
童樂川微微頷首,「最近有些忙。」
「你們最近都忙著比賽,我這茶館可是沒幾個人了,有空還是要多出的來走走。」
老闆娘說著看向岑璇,她臉上的笑容頗有深意。
「這位老師沒見過啊。」
還沒等童樂川開口介紹,岑璇起身同老闆娘打招呼。
「您好,我是岑璇。」
老闆娘看著她的眼中多了幾分疑惑。
「岑?」
這個姓氏江淮一共也沒幾家。
看出來她的疑惑,童樂川開口解釋。
「這是岑老爺子的孫女,岑清慕大師的女兒。」
老闆娘這才笑出聲來,「你是岑先生的女兒。」
岑璇點頭,老闆娘看上去很高興,轉身去了內室取了一個盒子過來。
「這是岑先生從前最喜歡的金駿眉,這茶難得,是他早早的就定下的,只可惜……」
這茶如今到了,人卻沒了。
「我曾經寄過快遞去岑家,但是包裹被拒收了,如今完璧歸趙。」老闆娘說著將茶雙手奉過去,「希望岑小姐也能喜歡這味甘甜爽滑的茶葉。」
岑璇從前陪著白正元的時候,她幾乎嘗遍了所有的茶葉。
可是對那股苦澀的味道總是喜歡不起來。
老爺子總說她性子急躁,需要壓一壓,帶著她練練耐性。
她那時候總是不以為然。
可現在,哪怕喝再苦的茶她也能夠回味其中的甘甜。
岑璇也不想矯情,但事實如此。
「謝謝您還留著。」岑璇禮貌道謝。
老闆娘笑著點頭,「不必客氣,將貨物送到客人手裡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童樂川看向岑璇手中包裝精緻的木頭盒子。
這東西被岑家給拒收了,足以可見如今住在那個房子裡的岑家人,對岑清到底是多麼避之不及了。
「以後歡迎岑小姐能夠多多過來,我這兒有很多好茶葉,女孩子美容養顏總是足夠的。」
老闆娘笑著轉身離去。
再次落座之後,童樂川看向岑璇。
「岑瑤這次是勢在必得,你還是要小心了。」
岑璇聽著他的話輕笑,「我小心她幹什麼?」
童樂川笑著搖頭,宛若骨玉的手掌伸出,給她注了杯茶。
「你從小可沒少吃她的虧。」
論起陰損,岑瑤在江淮怕也是首屈一指的。
童樂川從小認識這兩姐妹,很多事情都看在眼中。
從前有些事情是岑璇不願意計較,也就掩蓋過去了,可現在兩人都長大了。
她們的心智比從前要成熟很多。
岑瑤的手段,也只會比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絮絮叨叨的。」岑璇說了句。
童樂川看著她嘆了口氣。
「這次的事情一開始我就看出來是衝著你來的,岑瑤敢做這樣的事情肯定是將尾巴給掃乾淨了,起碼查出來的東西會和她毫無關係,你打算怎麼辦。」
岑璇握著杯子看向他,笑容依舊,「清者自清,既然不關她的事情,那就不能找人家的麻煩,不然顯得我多麼無理取鬧。」
童樂川挑眉,看樣子還是一點都沒變。
「行。」
他最後舉起杯子,「以茶代酒,歡迎你回來。」
杯盞相碰,帶著故友重逢的喜悅。
茶館老闆娘掀開描金牡丹的幕簾進了房間。
窗邊捧著書本的女人妝容精緻,手邊的青白瓷茶盞中黃褐色的液體正悠悠冒出熱氣。
「你這大早上的就過來了,不去玉協反而是跑到我這兒來喝茶,目的為何啊?」
老闆娘毫不客氣地在她對面落座。
看得出來兩人應該很熟絡。
「我這人不愛湊熱鬧。」黎書晚說著翻了頁書。
老闆娘看到她這樣笑出聲來,「要是真的不喜歡湊熱鬧,就不會一早就過來了。」
如果不是這次成了玉雕大賽的評委的話,想要在協會這附近見到黎書晚也是不太可能的。
「剛剛那個是岑清慕的女兒,她也參加了這次的比賽,不知道她的水平和她父親比起來如何呢。」
黎書晚翻過一頁書之後將書本合起來放到一旁。
「岑清慕這人雖然庸懦了點,但玉雕的水平絕對沒話說。」
老闆娘聞言挑眉,「那這意思就是,她父親的水平更高了。」
黎書晚沒說話,老闆娘看了眼對面出出進進的人。
「這次的事情挺熱鬧的,應該是牽扯了岑家的人在裡頭,你也是評委,不出去看看?」
「我沒那麼閒,牽扯進別人家的家事裡面做什麼。」
老闆娘有意無意的看了眼她,「那岑璇的作品評比的時候,你確定你沒帶私心?」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黎書晚看著她的眼眸中帶了幾分冷意。
「開個玩笑,我知道你的為人。」
老闆娘笑著起身,「我也給你留了點金駿眉,是從岑先生那兒勻出來的,嘗嘗喜不喜歡。」
服務生將包裝精緻的茶盒送了進來。
黎書晚只看了一眼,包裝精緻的盒子便被隨手丟在一旁。
……
中午兩點鐘,玉雕大賽初賽的結果按時公布。
原本因為買票作弊的事情,這會兒第三屆玉雕大賽這幾個字已經衝上了熱搜第一位。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到底是哪幾個玉雕師的作品寧願斥巨資也要買個臉熟,硬生生的買了那麼多的票數。
網上自然也掀起了一股風潮。
原本這個時代能夠出名的玉雕師就少,很多人沒有家世支撐能夠走到今天不放棄已經很困難了。
如果在比賽中還因為這樣的原因而敗北,錯失以後的發展機會的話。
光是看著都覺得憋屈的程度。
前十名的作品之中,果然網絡投票的前五名都在。
瞬間點燃了網絡輿論,以權壓人,對於比賽的公平性也開始有了質疑的聲音。
[我就說吧,這場比賽不過是有錢人的狂歡,這些人買票的錢就是他們一輩子都賺不到的。]
[未免太假了,進入複賽的作品裡就有這次的五個網絡投票占榜首的作品。]
[我去,未免太過分了,就這麼踐踏別人的努力一開始就直接定這五個作品不就行了,還讓人家白折騰個什麼勁兒!!]
[祝這幾個作者一輩子都買水票,一輩子都賺不到關注度。]
網上辱罵聲一片,但其中也不乏理智的聲音存在。
玉協這邊很快貼出了這次比賽的評委。
從黎書晚到呂山途、王偃,哪個不是業內翹楚,甚至就連大師方鴻呈的名字都在後面。
先不說前面這三個如今都是現象級的玉雕師,方鴻呈的名字應該都聽過。
他老人家自從八年前的魚躍龍門被博物館館藏之後,就已經封刀不再雕刻。
這些年也很長時間都沒活動在公眾視野之中。
也多的是頂級的玉雕比賽邀請他去做評委,但是都被他老人家拒絕了。
這次玉協居然能夠請到他老人家做評委。
且在網頁的公告下方用了十分醒目的黑色加粗字體。
網絡投票數據不計入評比標準之內!評選作品嚴格保密,評委只能看到作品,不能知道作者的信息!
本次網絡投票環節未能嚴格監管,特向廣大玉友致歉,類似情況不會再發生!!
方鴻呈的名字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對於如今一片倒的輿論有了一定的遏制作用。
[人家一開始就說清楚了網絡投票不計入評選標準,一群人跟著瞎起什麼哄,你哪隻眼睛看到的人家贏得不光彩的。]
[笑死直接,方鴻呈知道嗎?楊派玉雕第一人,只要參加比賽就沒有空著手回來過的時候,這類人那可是國寶級的人物!]
[方大師自己本身就最痛恨這種學術不端的風氣,他老人家參加節目的時候痛批現在的流行趨勢你們都忘了?]
[我覺得最後的比賽結果和網絡投票沒有任何的關聯,這十個玉雕都十分的精美,我站方大師。]
江淮玉協十分的聰明,知道這個節骨眼上解釋再多都會被認為是狡辯。
還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他們的監管有問題。
先把認錯的態度擺出來,只要不死鴨子嘴硬,輿論就還有扭轉的機會。
不過現在李館長頭疼的除了網上的局勢之外,玉協內的情形也是沒好到哪兒去。
看著端坐在大廳中的玉雕師,他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李館長,我們都是因為相信玉協所以才會坐在這裡的,如今的情況您應該能夠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的。」
最先開口的玉雕師眼神迥然,死死的盯著他。
「我們只想知道網絡投票的結果是否真的沒有影響到最終的評選?」
這話一說出來,站在館長身邊的劉姐率先開口。
「在座的都是業內人士,方大師是個什麼性子你們應該都清楚,如果你們因為網絡投票的不公正而質疑整個評委團隊的話,我想各位大可不必。」
在場的人也都知道方鴻呈的性子,這些弄虛作假的事情他老人家是不可能做的。
一個人能夠做到行業標杆,靠的除了精湛的技巧之外,更還有貴重的人品。
方鴻呈的人品是整個業內公認的。
「我們只想知道,對於這些買水票的作品,玉協是否有相關的處理措施出來?」
「對,不能這麼一帶而過,否則的話以後誰還能夠保證比賽的公平性吧。」
「就是!一定要他們給我們一個說法!!」
一群玉雕師吵吵嚷嚷的,對於這次的事情勢必要得到一個處理結果才行。
岑璇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她今天正好時間挺多的,也能夠看看好戲。
「諸位稍安勿躁,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解釋的。」李館長開口安撫他們的情緒。
岑璇慢悠悠的晃悠進來,很快就有玉雕師認出來她。
「岑璇!!」
這麼一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岑璇的身上。
「你們不用在乎我,我就是過來看個熱鬧。」
岑璇說著大大咧咧的在最邊上的椅子上落座。
這兒的人都進行了復盤,那五個作品裡保不齊就有岑璇的。
她參加這次比賽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你一個買水票的人,還好意思到這兒來?」
最中間的玉雕師有些義憤填膺。
岑璇整理了一下手邊的東西,看向他的眼中多了幾分冷意。
「你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水票是我的買的嗎?」
那人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理直氣壯地反問。
「那網頁上的不就是證據嗎!你還狡辯!!」
岑璇抬頭,倒是半點都不著急。
「你看到轉帳記錄了嗎?或者是我的購買記錄?」
那人愣了愣,沒說話。
岑璇接著說,「如果只憑藉網頁上的數據就能夠定罪的話,我可以馬上讓你們都變成買水票的人。」
「你!」
被她氣到的玉雕師剛想上前理論就被身邊人拉了過來。
「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還是不要擅自給別人定罪,你們這麼冤枉人,會讓人很寒心的。」
岑璇說著整個人往後仰,靠在椅背上的姿態舒服。
她這全然囂張的態度,半點沒有做賊心虛的感覺。
距離她最近的玉雕師雖然懷疑,卻還是開口問她。
「你真的沒買票?」
岑璇搖頭,「網絡投票不納入評比體系之中,我就算再有錢也不至於灑出去聽個響吧。」
這樣坦蕩的樣子,倒是讓在場的人都愣了愣
李館長看這情形也清楚了。
總歸是得罪了不少的人。
現在無論這票是誰買的,玉協總是要承擔監管不力的責任的。
還不如趁早提個人出來,早點把這個事情解決了好。
他低頭沉思,整個玉協里,現在適合做這件事情的人。
不能是個無名小卒,得有點名聲才行。
否則得話一樣的是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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