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揪心的很。
上樓的時候看見剛剛午睡起來，正在跑步機上跑步的男人，她抿了抿唇，自覺到廚房接了一杯溫熱的水。
窗外的陽光到了下午還是蒙蒙亮。
在看見桌台擺放著一台微形電子秤後，白梨表情瞬間凝固。
他做飯時，她曾看見他頻繁地使用這個工具。
這是在陵江沒有過的情況。
還以為只是方野為人越來越嚴謹，連添加調料都精確到克。
沒想到只是因為嘗不出鹹淡，而不敢隨意添加調味。
白梨鼻子忽然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怎麼以前沒發現呢。
二樓傳來腳步聲，方野沿著樓梯下來，他穿著休閒服，一雙長腿比例特別優越，姿態也貴氣。
白梨走到客廳，把水遞給他。
方野接過喝了一口，就見少女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看著他的喉嚨，面露難色。
他將杯子放下，溫聲問：「怎麼了？」
白梨偏頭：「你的頭疼症還有復發嗎？」
方野：「很少。」
那就是還有。
二月的晚冬，白梨苦惱的皺了皺眉，握起方野的手，細細的去觸摸那道蜿蜒的傷痕，「嗯……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以後我來賺錢，你少賺幾個小時的錢，多睡幾個小時，那些沒賺到的錢，我補給你。」
積累至今，日復一日的努力。
她的存款有了明顯的增長。
餘額上的數字，能讓她安安穩穩的上完整個大學。
雖然可能對比方野來說不算什麼，但她是真想讓方野好好休息。
就算只能買幾個小時，她也願意拿出來換，讓他好好休息。
方野靜靜的看著她，室內的電子火焰在日光中淺淡。
「真的？」
少女很果斷的點頭，鼻子痒痒的，「真的，你就說多少錢吧，我來掏。」
方野伸出手，白梨就想去掏卡。
卻沒想到男人的手抬起，又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笑意在他眼底晃蕩。
「傻。」
白梨怔了怔。
目視他被日光渲染的五官。
冷白色的皮膚，高挺的鼻樑骨，流暢的面部輪廓，無一不帶著溫柔。
男人略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別老想著給我花錢，我會好好休息，別擔心，我命硬，死不了。」
沉默幾秒，白梨仍然堅持要掏卡，卻被方野牽著手走到沙發邊上。
男人慵懶得靠在沙發上坐下，用她的手遮住眼睛，「你可以監督我，想我什麼時候睡都行。」
飛鳥驚擾到庭院外的雪，留下一排腳印。
手心覆蓋不住他高昂的鼻骨，卻能感受到男人面部的溫熱。
白梨愣了愣，倒是覺得可行，認真的用手替他遮住光源：「那你再睡一會吧？」
報復性工作，那就得報復性休息。
方野彎著唇，沒說話。
整棟別墅都陷入了一種和諧的安寧。
十幾分鐘後，白梨眨了眨眼睛，小聲的喚了一聲：「方野？」
還是沒有回應。
應該是睡著了。
白梨低頭湊近他，細細的觀察著他的臉，想要記下他骨骼分布。
看了半天，腦海中得出一個結論，微微呢喃了一句：「長得還怪牛的。」
男人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雙目，扯著嘴角笑。
「謝謝。」
那雙精緻的眼尾還帶著點微紅，碎金一般都光線滲透在其中。
他此刻的模樣，驚艷了白梨餘下的好幾年。
是白梨睡之前，回想起來都笑的花枝亂顫，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沒能徹底習慣這種，時不時被勾引到的生活。
……
當晚。
方野收到了喬四發來的一份資料。
簡短的文字配著十好幾張照片。
方野坐在偌大的書架前，寬闊的背影遮擋燈光，整片陰影投在木質地板之上。
喬四在電話里說：「就是……比較惡劣的校園霸凌事件，這姑娘在初中因為這些事情，風評不是很好，幾乎是被孤立的狀態，到了高中才好一些，家庭關係也比較複雜，鄰居說幾次見到她在大冷天睡在走廊里。」
方野掃了一眼文字，黑色的襯衫襯的他臉色愈發的陰沉。
他轉眼看向那些照片。
像素模比較模糊，勉強能看清。
少女當時年齡不大還很稚嫩，穿著夏季的校服，扎著高高的馬尾辮，本該是青春洋溢的裝束，卻整個人置身於水底。
鮮紅的血色也在水中蔓延。
從刺眼的標題上看，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什麼。
她臉上的驚恐和窘迫藏都藏不住。
還有幾張是她躲在泳池館的角落，地上有乾涸的血跡，以及額頭上濕亂的碎發。
最後一張也很惡劣。
她被一隻高大雪白的寵物狗咬著衣袖。
旁邊有個跟她差不多年齡的姑娘鬆散著狗繩，笑的很開懷。
可以看出她手臂上還有幾道淤青和紅腫。
忽然就理解了她以往的懂事和無措。
暖風吹得人乾澀，他緩緩合上陰戾的眼睛，又睜開。
那種鋪天蓋地釋放出來的惡意絲毫沒有掩飾。
喬四久久沒得到回應，確認通話還是正常的，也沒敢掛電話，而是繼續說著能查到的所有內容。
「還有一份檔案，是她在學校專業診室診斷出來的心理結果，中度焦慮，還有比較嚴重的精神衰弱，曾被學生開玩笑拿出來貼在公示欄上，這些都是網絡上能搜索到的照片，您也別擔心，她挺爭氣的，學習成績一直很不錯，沒被這些影響過，離開了那樣的環境，應該過得好多了。」
方野看著庭院被燈照亮的雪，上面還有少女一早掛上的紅燈籠，摩挲著手機，一言不發。
窗戶留了一個通氣的縫隙，吹進來冰冷的空氣。
光從照片來看，她以往的世界充滿污穢，壓抑，痛苦，散布著最致命的嘲諷。
逼得她三番兩次出逃。
她卻又那麼明媚光鮮，咬牙吞下一切，反過頭還來心疼他的過往。
好半天，方野才開口：「讓常立訂兩張江城的機票，我要過去談一筆生意，手上那些貨都運過去。」
喬四說了句：「有數。」
電話被悄無聲息的掛斷。
一縷煙緩緩纏繞在男人的手心。
那麼明亮的燈光，世界卻依舊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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