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刀李開車上了山,一口氣開出去二十多里,前面沒路了,他只好背起口袋,又向前走了二十多里才停下。
前面是一片濃密的原始森林,千百年都沒人進去過,兩側是黝黑的山峰,這一帶水草豐盛,是田鼠跟兔子出沒最多的地方。
把小狼放在這裡,至少不會餓死。
飛刀李蹲下,將口袋撒開,放出了九隻狼崽子。
小狼崽已經跟人產生了感情,捨不得離去,圍著飛刀李來迴轉悠,嘴巴里發出支支吾吾的哀鳴聲。
它們好像知道人類不要它們了,特別可憐,有兩隻狼崽還用嘴巴撕扯他的褲腿,可愛極了。
飛刀李哭了,說:「你們走吧,進寶兄弟說得對,你們是屬於大山的,應該回歸自然,這山上有你們吃不完的野味,長大了千萬別進村子害人,以後你們就是大山裡唯一的狼種了,好自為之……。」
飛刀李說完扭轉頭走了,狼崽們看著他,想追過來。
可它們咋著也趕不上,眼瞅著那個獨臂大個子越走越遠,最後消失不見。
狼崽子們同樣哭了,嚎叫的聲音特別凄慘。
飛刀李回到家以後,楊進寶問:「放歸大山了?」
「恩。」
「李大哥,你回去歇著吧,天不早了。」
「喔……。」飛刀李走了。
這時候天色早就黑透,到了睡覺的時間,楊進寶洗完澡,身穿睡衣上了炕。
櫻子竟然不理他,給男人調個冷屁股。
「咋了嘛?」楊進寶問。
「你的心真狠!」櫻子埋怨一句。
楊進寶說:「不是我狠,它們真的是狼,又不是牲口,不能圈起來養,在村裡長大咬到孩子們咋辦?再說狼的本來就該屬於自然,你樂意看著它們蜷縮在狗窩裡,失去整個大自然?」
楊進寶的胸懷是寬廣的,仁慈的,不想束縛狼。
「可把小狼放逐大山,天賜能樂意?他回來跟我鬧咋辦?」櫻子還是不放心,覺得對不起天賜。
「你管他個球球!小屁孩子一個,他懂個啥?就是貪玩……。」楊進寶一邊說,一邊上炕抱了妻子的身體,摸她的胸,親她的臉蛋。
櫻子真的年輕,活力四射,熱情似火,輕輕一碰女人就來勁兒了,也纏上了丈夫。
「進寶,你不是會馴狼嗎?可以訓練它們啊,黑虎就是你訓出來的。」
楊進寶說:「我有那時間?一分鐘幾千萬上下,你讓我照顧九條狼?對一個企業家來說那是不務正業。」
楊進寶真的沒空,而且真的一分鐘幾千萬上下。照顧幾條狼崽子,娘娘山一天損失就是個天文數字。
「倒也是,狼不能養的哈……。」櫻子明白過來了,覺得男人有理。
她越來越佩服楊進寶了,這是個有味道的男人,年齡越大,越有魅力。
他全身的每一根毛髮,每一個細胞都吸引著她,吸引著娘娘山四條街的女人。
她甘願為他去死,被他撕扯揉碎,碾成粉末。
所以,女人一聲嬌哼,扎進了他的懷裡,跟他磨纏起來。
楊進寶兩口子住西屋,巧玲一個人住東屋,楊招財跟老伴住北屋,楊天賜跟念寶回來就住樓上。
櫻子是巧玲親手推給男人的,她解脫了,以後再也不用半夜用嘴巴跟兩手幫著男人搞定了。
身體的無奈讓她不得不擺脫男人,過起寡婦的生活。
但巧玲一點都不寂寞,白天看書,櫻子陪著她聊天,逛街,晚上一個人睡覺。
櫻子對她很好,屋子裡有廁所,她照樣每天幫著巧玲提尿盆,早上起來幫著她倒尿。因為姐姐身體不方便啊。
所以巧玲把櫻子推進自己男人懷裡,問心無愧。
小狼崽竟然被楊進寶放逐上大山一晃就是半年,在這半年裡,九條狼崽的命運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進去大山的前三天,狼崽子整整餓了三天,四五天以後才漸漸學會捕捉食物的本領。
最初,它們抓的是田鼠,飛蝗,螞蚱來充饑,七八天以後,學會了捕捉兔子。
它們九個竟然非常合作,各自為營,快速將一隻野兔圍堵,並且咬斷了它的脖子。
飽餐一頓以後,第十天,它們開始尋找屬於自己的狼洞。
娘娘山深處有一段山谷,也就三十多米深,四周沒有出路,八方都是懸崖峭壁,好像一口深井。
半個月以後,九隻小狼崽一起出擊,再次捕捉一隻野兔。
可那隻兔子非常狡猾,四條蹄子一蹦躂,竟然從它們的頭上竄走了。
於是,九條狼崽奮不顧身一路追擊。追來追去,忽然就追到了那段懸崖的前面。
兔子發現無所遁逃,一個飛身從斷崖上撲了下去。
等九隻狼崽子發現不妙的時候,已經晚了,它們根本收不住蹄子。
首先那個斷崖很隱蔽,其次,上面入口的位置特別光滑,就這樣,九隻狼崽子出出溜溜一個接一個紛紛滑落下了崖底。
撲通撲通幾聲,全都掉下去不見了。
當九隻小狼崽將那隻兔子撕碎,吞咽以後,再找出路的時候,這才發現糟了,所有的出路都沒有了。
它們被困在在了那個旱井裡,再也出不來了。
旱井的四周光溜溜的,根本爬不上去。它們只能望天興嘆,到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地步。
於是,狼崽子們慌了,一個個吱吱尖叫,哀嚎,希望有人搭救,可大山深處一個人也沒有。
困在旱井裡的第一個禮拜,九隻狼崽全都餓得頭暈眼花,搖搖欲墜,所有的力氣都用盡了,也無法逃脫。
第二個禮拜剛開始,它們就開始相互攻擊了,一個個眼睛發紅,將親生的兄弟當做了捕捉的獵物,你咬我,我啃你。
一輪鏖戰下來,其中一條狼崽倒下,其它的狼崽就一撲而上,紛紛撕咬它的屍體。
三個禮拜以後,它們再次陷入了大飢餓,於是兄弟之間再次攻擊,第二隻狼崽子也倒下了,同樣成為了弟兄們的食物。
五個禮拜以後,九隻狼崽子只剩下了六隻。七個禮拜以後,六隻狼崽子直剩下了三隻。
十二個禮拜以後,三隻狼只剩下了兩隻。十五個禮拜以後,兩隻狼崽只剩下了一隻。
第十八個禮拜,最後一隻狼崽啃掉了死去兄弟的最後一口肉,骨頭渣子都沒剩。
唯一的狼崽再次陷入了瘋狂的飢餓。它餓得奄奄一息,這個時候,娘娘山已經進去了一年一度的冬天,天上飄起了雪花。
小狼崽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只剩下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它的眼神空洞地望著陰彤的天空,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它已經長成了一條半大的狼,皮包骨頭,瘦骨嶙峋。
這時候它就想,誰能給我一口吃的,讓我活下去,老子一輩子效忠它,為他披肝瀝膽,赴湯蹈火。
可是沒有人,四周只有風聲,漫天飛舞的雪花落在它後背烏黑的毛髮上。
它沒有因為親口咬死自己的兄弟而難過,這就是大自然的適者生存,物競天擇。
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寇,弱者只能被淘汰,存活下來的必然是強者。
它就是強者,兄弟們沒有死,而是存活在了它的身體里。它代表其它八個兄弟一起活了下來。
不自相殘殺,唯一的結局就是一起死。現在,它成為了大自然的寵兒。
可這個寵兒也快要被餓死了,靈魂化作一縷輕煙,馬上要去見上帝。
就在這時候,忽然,旱井的外面傳來一聲呼喊:「小狼——!小狼——!」
小狼聽到了呼喊,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想強撐著爬起來。
可剛剛爬起它就一步跌倒,四條軟弱的蹄子根本不堪身體的重量,它只能搖搖欲墜又倒了下去。
那是楊天賜的聲音,楊天賜終於放寒假了,從S市的學校趕了回來。
走進家門的第一件事,他就是扯著淼淼的手去看小狼。
可走近狗窩一瞅,哪兒還有小狼的影子,一條也沒有了。
於是他就問櫻子:「阿姨,我的小狼嘞,哪兒去了?」
櫻子抽搐半天,終於說:「天賜對不起,你走了十來天,你爹就讓飛刀李將小狼放逐大山了。」
「啊?你……你!」楊天賜鼻子差點氣歪,心說:你咋這樣,虧我還把你當做親娘看待?
於是,楊天賜氣呼呼奔向了飼養場,一腳踹開了爹老子辦公室的門,怒道:「爹,你為啥要放了我的小狼?」
楊進寶正在忙,眼睛一瞪:「滾滾滾!你喂個毛狼啊?閑著沒事多看點書不行嗎?快要參加高考了。」
「爹,你不講理!」楊天賜跟爹老子發脾氣。
「講理個毛!老子是為你好,也是為那些狼好,大山裡不能沒有狼,快滾!別影響我工作。」
楊進寶一般懶得跟兒子發脾氣,他真發脾氣就不是講道理了,而是動巴掌。一巴掌下去,楊天賜的屁股就腫起老高。
楊天賜也不敢挑戰爹老子的極限,只好一個人拿條繩子上了山,他要瞅瞅九條小狼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
放逐大山半年,它們的野性已經收不住了,再也不能圈養了,楊天賜就是惦記它們。
可他在大山裡整整找三四天,也沒有看到一條狼的影子,別說狼,狼糞都沒有瞧見一泡。
剛剛走到那個峽谷旁邊,他想坐下喘口氣,忽然,聽到下面傳來一陣小狼的尖叫聲。
「吱吱……嗚嗚……。」小狼竭盡全力,終於發出了最後的求救。
楊天賜向下一瞅,立刻大吃一驚:「啊!小狼,我的小狼!」
瞅得清清楚楚,下面的確有一條小狼。
不!應該說有九條,其中八條已經死了,大部分的骨頭都看不到了,咬不動的狼頭骨還在。
存活下來的只有一條,那條狼也差不多快死了。
楊天賜立刻將繩子捆在旁邊的一顆樹榦上,將另一頭系在腰裡,出出溜溜下去了旱井的底部。
他趕緊拿出懷裡的牛奶,吸管也沒用,直接灌進了小狼的嘴巴里。
小狼的嘴巴剛剛碰上奶盒,就大口大口吸食起來。
第一次,楊天賜沒讓它多喝,只是喝了三盒奶。
那小狼的精神終於抖擻起來,站立身體,抖去了一身的塵土與草沫子。
它脖子一揚,身體的鬃毛盡量舒展,朝天就是一聲狂吼:「嗷嗷……嗷嗚——!」
這一聲吼叫不要緊,楊天賜機靈靈打個冷戰,差點坐地上。
四周的幾條黑熊跟土豹子聽到這驚天動地的一吼,同樣嚇得屎尿橫流,瘋狂逃竄。
一條獒神就這麼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