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洪亮竭斯底里一聲慘叫：「狗曰的楊進寶！我靠你娘！你生兒沒雞兒，生閨女沒眼兒！我刨你家十八代祖墳……。」

洪亮抱著腿，一邊打滾一邊怒罵，問候了楊進寶家的祖宗八輩子。

楊進寶打斷他的腿，就是為了給戲班子的幾個人討回公道，另一個原因是擔心這小子跑了。

沒想到洪亮會罵，還罵得這麼難聽，立刻火起，揮起手掌，咔嚓！乾脆把他另一條腿也給打斷了。

洪亮又聽到一聲脆響，右腿也成了麵條。五秒鐘以後，他不罵了，白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楊進寶沒有感到後悔，覺得他是咎由自取。

弄殘廢也是為了救他，這樣被公家的人抓走，最少判刑十年以上。腿斷了，可能會緩刑，或者減刑。

坐在水塘邊抽一根煙，他開始忙活，拉出殺豬刀，砍一些樹枝，做了個荊笆，要把洪亮拖回去。

荊笆做好，抬腿一腳，他將洪亮踹在荊笆上，拖上就走，地上被拉出一道划痕。

拉回去也要把他交給警察，就說這小子是自己跌倒摔得，洗乾淨屁股，準備坐牢吧！

足足拖出去十幾里地，洪亮又醒了，張開嘴還是罵，這回又罵楊進寶的子孫後代了。

「楊進寶，你不得好死，老婆這輩子不生孩子，孩子生出來也不是自己的，就算是自己的也沒後門，有後門也是畸形的……。

長大以後討不到媳婦，就算你家小天賜娶了媳婦，那媳婦也是被人搞過的……。」

楊進寶的怒火再次升騰，抬腿踹他一腳：「我讓你罵……！」

他轉身脫下洪亮的鞋子，扯下他的襪子，團成團將臭襪子填進了他的嘴巴，然後用樹藤捆綁了洪亮的雙手。

這一回打死洪亮也罵不出聲了，只能呼呼嚎叫。

他很痛，任何人被打斷雙腿都會痛不欲生，不可否認楊進寶有泄私憤的嫌疑。

老子就泄憤了，又能咋著？誰讓他偷我的牲口，燒老子的飼養場？再加上戲班子被焚毀，三罪並罰，打斷他的腿都是輕的。

眼瞅著日落西山，夜幕降臨了，這時候距離村子還很遠。

天黑前必須要把洪亮帶回去，在山裡過夜是很危險的，會遇到狼群。

果然，不遠處傳來野狼的嚎叫，特別瘮人，狼群出動了，楊進寶不由加快了腳步。

洪亮也不叫了，顧不得疼痛，躺在荊笆上，死死盯著四周。

媽的！萬一狼來了，楊進寶會不會丟下我不管，自己跑？

他跑掉就遭了，老子還不被狼群分屍？兩腿斷裂，想跑也跑不掉。

真是怕啥來啥，當他倆走過一段山澗小道，眼瞅著進去前面密林的時候，果然，一條狼影出現在眼前。

狼是楊進寶先發現的，他看到了兩團綠油油的光，那是野狼的眼睛。

不！應該是四團，兩大兩小，大狼的旁邊還跟著一條小狼崽。

雖然夜色很黑，但那條狼楊進寶認識，正是當初銜走兒子小天賜的哪條母狼。

當楊進寶發現母狼的同時，母狼也瞅到了他，雙方全都止住了腳步。

那條小狼崽最多兩個月，剛剛斷奶不久，看上去不像狼，反而像一條狗崽子。

它的乳牙已經張齊，看樣子可以撕咬東西了。

母狼嚇得後退一步，可小狼崽卻沖楊進寶呲牙咧嘴，嘴巴里發出了沉悶的嗚嗚聲：「嗚嗚……嗚……汪汪，汪汪！」

這分明是一條狼狗。

嗖！楊進寶出一身冷汗，儘管功夫不錯，可還是產生了畏懼。

他的腦子裡嗡地一聲，想著逃走的辦法。

不能跑，自己跑掉，洪亮非被咬死不可，咋辦，咋辦？

楊進寶不虧是有名的獸醫，也是最優秀的獵人，一動不動，以不表應萬變。

再一次瞅到楊進寶，母狼憤怒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就是他，就是他跟一個叫巧玲的女人，當初把自己的娃抱走的，你還我的兒子？

母狼知道不是楊進寶的對手，可仍然要殊死一搏。

所以，它的嘴巴也張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鬍子抖動，渾身的毛髮全部豎立，尾巴平平翹起，幾欲捕殺。

狼一般不翹尾巴，一旦尾巴跟身體持平，就是要進攻了。

「嗚……嗚……嗷嗷嗷！」狼首先跟楊進寶示威。

山道被堵死了，轉頭回去是不行的，左側是懸崖峭壁，右側是萬丈深谷，掉下去就沒命了，目前的楊進寶跟洪亮生死命懸一線。

楊進寶竭力保持了平靜的心情，他知道狹路相逢勇者勝，雙手丟開荊籬，右手順便摸向了那把殺豬刀。

他沒打算把母狼殺死，就是想趕走它，奪路而逃。狼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殺狼是有罪的。

「嗚……嗚……嗷嗷！」母狼繼續張牙舞爪，身子一點點後退，沖楊進寶吹鬍子瞪眼睛。

它的身材特別龐大，跟一頭毛驢子差不多，之所以這麼拚命，當然是想弄到食物，餵飽自己的狼崽。

沒等母狼發動攻擊，楊進寶已經出手了，殺豬刀一輪，一聲大喝，直奔母狼沖了過去。

他知道狼崽子對他構不成威脅，但是母狼可以。

可母狼精得很，看到男人撲過來，拔腿就跑。

楊進寶拎著殺豬刀趕緊追了過去，一路吆喝，一路追趕。

那條母狼不知道咋了，身體靈巧，跑一段必然會停下，扭頭瞅瞅。

楊進寶停下腳步，它也停下腳步，還衝他吼叫，男人提刀子一追，它扭頭再跑。

不知不覺，楊進寶將它趕出了三里地，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母狼太聰明了，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把他引開，就是想哪條狼崽去撕咬籬笆上的洪亮。

母狼早就看準了，楊進寶後面拖著一個人，那個人被捆綁了，胖乎乎的，足夠狼崽子飽餐一頓。

也可能是個死人，根本沒法逃走。

大山裡目前不缺食物，狼們一般是不攻擊人類的……死人除外。

楊進寶明白過來的時候，嚇得大汗淋漓，拔腿他就往回跑……。

洪亮已經倒霉了，跟母狼計劃得一模一樣，楊進寶一走，那條狼崽子果然直奔洪亮啃咬過來，照他腿上吭哧就是一口。

狼崽子還小得很，沒有獨自捕殺過獵物，牙齒也剛剛長出來，所以咬得並不狠。

洪亮痛得又慘叫起來，主要是害怕，只能從荊笆上滾下來，滿地打滾躲閃。

小狼崽不依不饒，搖著尾巴繼續撕咬，非常勇猛，把洪亮追得滿地找牙。

黑燈瞎火的，啥都看不清，一個沒留神，出溜……洪亮從斷崖上滾了下去。

「啊！老子要完了……！」洪亮的身體好像一隻蝴蝶，忽閃進山崖下不見了。

楊進寶趕過來的時候，洪亮已經墜下了懸崖，只剩下狼崽站在山崖邊吼叫：「汪汪汪！汪汪！得兒汪汪……得兒汪！」

楊進寶兩手一攤：完了！洪亮這孫子也真夠倒霉的，同時也怪自己魯莽，打斷了他的腿。

這孫子如果腿腳完好，一定跑得比兔子都快，根本不會丟命。

楊進寶又瞅瞅狼崽子，這下看清楚了，還真是一條狗，就是長了個狼樣子。

而且這條狗跟自家的哪條青狼獒特別像！噗嗤，他苦笑了……。

不用問，家裡的青狼獒跟那條母狼相好了，這小東西是母狼懷上狼青的種子以後生下來的。

有心殺死它給洪亮報仇，後來想想，一條小生命怪可惜的。

楊進寶一步一步向著狼崽靠近，伸出手慢慢跟他打招呼：「小傢伙，你不是狼，是狗啊……你爹是條狗。」

「汪汪！吱吱……。」狼崽子搖著尾巴，竟然慢慢撲過來，舔了舔他的手。

初生牛犢不怕虎，剛出生的狼崽子也不怕人。

從楊進寶的身上，狼崽嗅到一股味道，特別熟悉，跟自己的味道很想象，所以產生了好感。

楊進寶一伸手，把狼崽抱在了懷裡，小傢伙不但沒怕，接著舔舐他的手掌。

就在這時候，一件大禍又發生了，不遠處的母狼急紅了眼。

楊進寶將狼崽抱起，激起了母狼衝天的憤怒。它以為男人又要抱走它的娃，或者傷害它的娃。

暗夜裡，母狼的身體化作一條清影，從半空中俯衝而下，兩隻前爪抓的是楊進寶的肩膀，簸箕一樣的大嘴啃向的是他的脖子。

男人意識到不妙的時候已經晚了，母狼的嘴巴距離他的脖子已經不到一尺。

楊進寶身不由己揮出一刀。這一刀完全是條件反射，保護自己的本能。刀鋒劃過，那條母狼的腦袋已經跟身體脫離。

半空中，狼頭跟狼的屍體根本收不住，劃過一條弧線，一起掉進了身後的懸崖里。

母狼就那麼死了，楊進寶的心裡咯噔一下，傻獃獃站在那兒，老半天沒動。

他產生了無盡的愧疚，但也沒後悔，這是正當防衛。、

此刻，他的庖丁解牛刀法完全跟身體融匯在一起，成為了防衛的生理本能。

同時，也為洪亮感到惋惜，這孫子咋就被小狼崽追到懸崖下面去了？

更為自責的是，當著小狼崽的面殺死了母狼，讓它變成了孤兒，這太殘忍了。

呆立良久，他嘆口氣，摸了摸狼崽的腦袋，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現在你成為了沒娘的孩子，在山裡沒人照顧，只能餓死，要不然會被別的動物欺負。這樣，你跟我走吧，我把你養大，算是對你的補償……。」

就這樣，楊進寶抱著狼崽子下了山，踏著夜色返回了楊家村。

他對狼崽動了惻隱之心，發誓要養大它，償還自己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