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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君休走,祖宗駕到! - 第141章 孤城一支煙,滿城白髮兵字體大小: A+
     
      第141章 孤城一支煙,滿城白髮兵

      在眾人的勸說下,老者終於打消了讓孫子參軍的念頭。

      他帶著失望的孫子離去,背影說不出的蕭索。

      看著他們二人的背影,楊德嘆息一聲,招呼著同袍們繼續向前。

      安西軍已近窮途,又何必連累無辜之人呢?

      「最後一個夜晚了,千萬不要懈怠!」夜間,楊德囑咐著守夜的哨兵。

      在李清的布置下,營地安排了一組明哨,一組暗哨,以及兩組流動哨,分前後半夜警戒。

      「想不到賢弟對於行軍也頗有心得?」李世民是真對李清刮目相看了。

      「小瞧我了不是?」李清呵呵一笑:「在紙上談兵這一塊兒,我還是頗有心得的。」

      「哈哈哈哈……只可惜你來的不是時候,若是早個二十年……」

      李世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忽然之間便住嘴不談。

      他目光閃爍地看著前方,半晌後才低聲感嘆了一句。

      「若是未曾起兵,我和他該是多好的兄弟……」

      還沒等李清安慰他,人家李世民自己就走出來了。

      「不過每當想到把元吉那狗東西弄死,我這心裡的難過便總會被沖淡許多。」

      李清:……

      確實,就李元吉那屬土豆澱粉一樣可哪兒勾芡的性子,別說是李世民了,就是他李清都想一刀劈了他。

      上學的時候,最煩這種人了好不。

      「那你可得感謝敬德,要不是敬德的話,恐怕你就凶多吉少了。」李清伸手拍在李世民的肩膀上。

      「說的對。」李世民舉起手中水袋,衝著尉遲恭比了一下。

      尉遲恭哈哈地笑著,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該說不說,伱可比司馬昭夠意思多了,李哥。」李清笑嘻嘻地說道。

      「放你娘的屁!想我李……二鳳大好男兒,怎麼能淪落到和司馬家鼠輩相提並論?」

      李世民一下就急了,甚至口不擇言差點把自己真名禿嚕出來,好在是及時憋了回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把一個有為的帝王拿來和司馬家的鼠輩們相比,李世民沒一拳卯他眼睛上就已經算他倆關係堅不可摧了。

      換一個人你試試?

      敢和我這麼說話,你腦袋是批發的?

      若是換成老朱,那畫風就又變了。

      敢和我這麼說話,你的九族是批發的?

      吃過飯的李清站在山丘上縱情地釋放著自我,一邊用約德爾唱法怪叫著。

      「賢弟怎麼學上驢叫了?」李世民朝著帳篷內李清的方向,對著尉遲恭笑道。

      尉遲恭噗嗤一聲,噴了一帳篷的水。

      不說還沒這麼覺得,甚至還覺得有點好聽,可經過李世民這麼一說,他也忽然覺得李清像在學驢叫。

      李清正唱得忘我,冷不丁一陣嚎叫聲傳來,他不禁打了個哆嗦,低頭一看,四周不知何時已經圍滿了幽綠色的眼睛。

      是狼群。

      他怪叫一聲,跑下山丘。

      「有狼!」他大聲示警:「都起來!起來,有狼群!」

      聽到李清的喊叫聲,哨兵也跟著敲響身邊的銅鑼。聽到聲響的眾人迅速拿起武器衝出來,以傷兵們的帳篷為圓心,將他們圍在中央。

      帳篷之中的傷兵們各自也有武器,總體來說對付偶爾撲進來的狼問題不大。

      狼群很有耐心,只是圍著營地不住地嚎叫,似乎並沒有進攻的欲望。

      「賢弟,讓你學驢叫,把狼引來了吧?」李世民的話語多少沾點幸災樂禍,他並不覺得這群狼是什麼威脅。

      李清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現在總歸是前半夜,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白天經過一場戰鬥大家都已疲倦,現在狼群在外面虎視眈眈,精神又得緊繃著。

      「這群畜生,倒是聰明。」王二憨吐了一口口水低聲罵道。

      「他們似乎知道我們很累,所以並不急著進攻,就想抓住我們疲倦的時刻再撲上來。」楊德對狼群的習性似乎還很了解。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隊正。」王二憨低聲說道:「兄弟們可都累了。」

      「你看我能不能追上狼群,能殺了他們或者能把他們餵飽都行。」楊德回頭看了一眼王二憨,「淨說些沒用的屁話,我又何嘗不知道?」

      王二憨咧咧嘴,沒有繼續說話。

      好傢夥,解決不了問題,就先把提出問題的人解決了是吧。

      雙方對峙持續了大約半個鐘頭,就在唐軍快有些精神渙散的時候,狼群之中忽然發出一聲嚎叫。與此同時,不遠處也傳來馬蹄聲和喊殺聲。

      在眾人的目光中,山丘的另一側出現一支黑衣隊伍,手中擎著火把正衝著這邊走來。

      狼群忽然調轉方向,衝著這群黑衣人殺去。

      黑衣人們顯然也沒想到這邊竟然有狼群,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狼群已然衝到了面前。

      看著狼群和忽然出現的黑衣人陷入苦戰,眾人面面相覷。

      「這是……兩伙賊把手伸進同一個兜里了?」楊德手裡捏著鋼槍,不禁愕然道。

      「應該是……吧?」尉遲恭的語氣有些遲疑。

      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種場面……

      眾人的神經倒也不像剛才那樣緊繃著,坐了一半,站起來一半,輪流恢復體力。

      大約廝殺了半個多鐘頭,勝負漸漸分出,黑衣人徹底落敗,丟下一堆屍體逃竄而去,只留下損失大半的狼群在原地,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狼王再度一聲低沉的嗚咽,狼群拖著黑衣人與馬匹的屍體,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李清衝著驚愕的李世民與尉遲恭擠擠眼睛,深藏功與名。

      「去睡覺吧,他們已經撤退了。」李清如是給大家下著定心丸。

      李清這句話一出,李世民與尉遲恭對視一眼,盡皆去帳篷內睡覺去了。

      第二天,眾人起了個大早,繼續向前趕路。

      即將勝利到達龜茲,可不敢有任何的鬆懈。

      「今兒這太陽可是夠大的。」王二憨將頭盔摘下,倒掉裡面的汗水。

      「誰說不是?」李清伸著袖子胡亂地擦臉,要說冷倒是能穿衣服,可熱……

      這草原上蟲子這麼多,他可不敢亂脫。讓蚊子咬上幾口倒是小事,問題是這塊蚊子結群出沒啊。

      「隊正,你看!」王二憨前面的老卒指著前方大聲說道。

      李清手搭涼棚,抬頭看去,是一夥兒牧民。

      不敢有任何的大意,楊德下令做好準備迎接戰鬥。

      結果牧民們走到近前,便不再前進。

      「你們的,是唐軍安西的嗎?」

      這口音聽起來充滿了羊肉串的味道。

      「是回鶻人。」王二憨似是自言自語。

      「這些牛羊,多多的挑選,勞軍的呢。」回鶻牧民伸手指著面前的牛羊群,操著一口不熟練的中原官話。

      「感謝美意,只是我等不能收。」楊德大聲說道,並將長槍戳在地上,叉手衝著牧民們一禮。

      為首的那個牧民立刻說道:「哎,這些多多的牛羊,是給唐軍安西的;大唐,回鶻,是舅甥!安西,是大唐之子,所以安西,回鶻,是兄弟!」

      知道楊德不會要,所以牧民也沒多說,趕著將近一半大概有近百頭的牛羊來到唐軍面前,學著楊德做半生不熟的叉手禮。

      「兄弟之間,理應多多的幫助。」牧民以手撫膺:「吐蕃狗多多的殺,我們牛羊多多的送。」

      說罷,牧民撥轉馬頭,伸手瀟灑地揮揮,衝著遠方而去。

      李清他們剛剛遇到這伙唐軍時,他們只有七八輛馬車。現在李清往後一看,馬車有將近二十輛,上面不是糧草就是軍備。現在又添了近百頭牛羊,已然匯聚成一支龐大的隊伍。

      據楊德說,就算之前那些馬車中的給養,也只有兩車是真花錢買的,還是他們強行留下了一筆錢;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一路之上商人或是鄉親們籌措出來,白送給他們的。

      民心可用,只是朝廷無能。

      「那回鶻牧民,為何要送給唐軍牛羊?」尉遲恭不解地問道。

      BOSS有問題他就幫忙問,這是我敬德公的處世哲學。

      「不止我唐人,就連回鶻牧民也不堪吐蕃騷擾,」楊德翻身上馬,拎著長槍熟練地驅趕著牛羊:「我安西軍又是和吐蕃作戰的主力,在他們看來,我們與回鶻自己人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原來如此。」尉遲恭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

      臨近中午,隊伍忽然騷動起來。

      「快到了!」王二憨精神一振,他再次摘下頭盔,倒出裡面的汗水後,便不再戴上。

      李世民和尉遲恭對視一眼,心中盡皆充滿期待。

      安西都護府在他們看來,經歷太過傳奇。孤軍在西域駐守二十多年(他們以為是從建中元年開始),還能讓吐蕃人忌憚,讓回鶻人愛戴,真是恨不得能插翅飛過去,和他們相見。

      很快,一道略顯破敗的城池出現在地平線上,這座城池看起來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得到妥善的修繕了,遠遠望去便能看出它的蕭索與破敗。接近之後才得以窺見城牆上那累戰之餘的斑斑痕跡,城門樓兩側猩紅色的旗幟迎風飄展,上面繡著大大的「唐」字。

      在城門之上,寫著兩個大大的漢字。

      龜茲。

      楊德立刻催馬上前,通秉身份。

      片刻之後,城門立刻打開,楊德向身後招著手,讓大家都進來。

      跟隨著進城的部隊,李清也在左右觀察。城牆雖然破敗不堪,但城內卻依舊潔淨,似乎絲毫沒有被戰爭所影響。

      經過城門,敏銳的李清發現,士卒們手中的槍頭,幾乎已經快被磨沒了。有的甚至已經徹底磨掉,只拿著一根削尖了杆子的槍桿充作長槍。

      他伸出胳膊肘碰碰李世民,對方也同樣發現了這個問題。

      同樣的還有幾位士卒手中持著的陌刀,陽光一晃,雖是依舊寒光耀眼,卻難掩上面斑駁的豁口。

      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精氣神,士卒們站立依舊如松柏般挺拔筆直,多年的戰爭早已把他們的意志捶打得如鋼鐵一般堅硬。

      「此等精悍兵卒,可稱鐵軍,難怪安西都護府可以堅守數十載。」李世民不禁對李清感嘆道。

      在得知李清一行人的幫助之後,三人立刻被請進了郭昕的安西都護府。

      都護府內。

      「老夫郭昕,代安西都護府上下三千二百一十八人,謝過三位義士相助!」

      武威郡王郭昕絲毫沒有身為郡王的架子,他面朝李世民三人,恭恭敬敬地叉手行禮。

      「郡王無需多禮。」李世民立刻攙扶著郭昕。

      見到郭昕之前,他腦海中有過對他無數次的形象勾勒,卻萬萬沒想到,面前的郭昕竟然是垂垂老矣的白首將軍。

      「不知郡王和郭汾陽是……」老李出言問道。

      好歹也是在李清那裡聽聞過郭子儀大名的,對於這等赤膽忠心的忠臣,老李恨不得把他的名字記在袍子裡。

      「郭汾陽乃是老夫伯父。」郭昕正色回答道。

      老李聞言,肅然起敬。

      他不由得在心下感嘆,郭家真是滿門忠烈啊。

      上有郭子儀擎天保駕,下有這郭昕孤軍駐守安西都護府……

      「我等無以酬謝,止有金三十斤,以酬壯士……」

      李世民立刻不悅地打斷郭昕的話:「郡王以為吾等是何人?豈是為貪圖這點錢財,才助楊德等人回到龜茲?」

      「李義士果然性情中人。」郭昕笑了,軍中之人可不會虛情假意地客套,他當然看得出來李世民是出自真心。

      見三人急著要走,他再次說道:「我已令人將馬餵好,三位還是用過飯再走吧。」

      「我等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擾了。」李世民叉手道。

      他現在滿心都是趕緊回去碼人,帶著安西都護府重新找回榮光。

      郭昕沉吟片刻,似乎是不好意思開口。他好半天才下定決心,終是開口:「吾等還有一事相求……」

      本來人家護送運輸隊回到龜茲就已經很不錯了,郭昕現在都自忖再提個請求有些過分。

      但沒辦法,為了士卒們,哪怕丟面子也要提出來。

      「郡王但說無妨。」老李義干雲天地拍拍胸脯。

      「吾等前來安西,離家已有四十餘載。」郭昕低眉嘆道,「家中已是杳無音信,故而托請三位義士,將吾等家書帶回中原。」

      都雲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可他們就連出這龜茲城都是奢望,更別說回家看看了。

      李世民不禁一驚。

      他本來以為安西軍在西域只有二十年,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四十餘載。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便應允下郭昕所求之事。

      在聽說三位義士接下為安西軍傳遞家書的任務後,眾軍紛紛揣著早已備好多年的厚厚家書,向帥府而來。

      帥府之前,眾軍齊刷刷地脫下頭盔,向李清三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淚腺發達的老李,看著面前這在這一刻終於淚崩。

      西北困守四十載,滿城儘是白髮兵……

      入眼之處,儘是白髮。

      就連尉遲恭這鐵打的漢子,眼淚都止不住流下。李清也是一樣,不住地用袖子擦著熱淚。

      華夏自古便重鄉情,杜甫曾言「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更何況他們這家書可不是攢了三個月,而是四十多年!

      眾軍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和家裡通傳音訊,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夠幫他們送回家書。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他們也願意試一試。

      實在架不住眾軍的熱情挽留,李清三人只好在帥府用了一餐午飯。

      下午時分,三人帶上厚厚的家書,向郭昕辭別。

      「拜託了!」郭昕彎腰鞠躬,對著三人深深一禮。

      有郭昕帶頭,所有人盡皆彎腰躬身向三人行禮。

      李清連忙將郭昕攙扶起來,這麼老個老頭的行禮他可過意不去。

      畢竟他不是李世民,人家可是大唐太宗,自然是有資格受的。

      「放心吧,不止是家書。」李世民深深地看了郭昕一眼:「相信我,我會帶著人,來接你們回長安。」

      郭昕笑了。

      他伸手捶在李世民的胸口,對他說道:「好,那老夫就等著這一天。」

      李世民最後環顧一眼四周,似乎是要將這些孤膽英雄們牢牢記在心中,

      他催動身下馬匹,與李清二人共同向城外而去。

      郭昕與眾軍目送著李清三人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清他們的背影。

      半晌後,楊德忽然出聲。

      「頭兒,你說是太陽遠,還是長安遠?」

      郭昕驀地怔住,他想起了剛剛從長安來到安西都護府時,當時還是自己親兵的楊德也是這樣笑嘻嘻地問著自己。

      「頭兒,你說是太陽遠,還是長安遠?」

      「你說呢?」

      當年的自己雄姿英發,滿心都是超越自己的伯父郭子儀,在安西立下不世之功。

      「當然是太陽更遠,畢竟咱們可都是從長安出來的兵。」

      年輕的楊德呲著一口白牙,撓著頭笑著說道。

      郭昕驀然回過神,一如當年那般反問道:「你說呢?」

      「要我說,當然是長安更遠。」

      楊德將頭盔取下,夾在腋下。

      「哦?為什麼?」

      郭昕挑眉看向楊德,這幾十年過去了,不止是音容笑貌變了,沒想到答案也變了?

      誰知下一句話,令郭昕淚水情不自禁地潸然而下。

      「因為我抬頭就能看見太陽,卻看不見長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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