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吃麵

  縣城是不大的縣城。

  但縣城裡的縣令和捕頭卻都遠近皆知，相當有名，連府州上的官員都很敬重他們兩位。

  縣令叫作熊曉庭，是進士出身的老虎榜知縣，七品正堂，被老百姓稱為「熊青天」。

  捕頭就是楊錚。

  楊錚不是江湖人，他也不是什麼好漢，他就是一個捕頭，一個伸張正義，主持公道，守護律令，保護百姓的捕頭。

  他會用離別鉤，這件事除了磨刀老人師門中的人以外，本來沒幾個人知道。

  因為在楊錚以往的職業生涯當中，幾乎從來沒有用過離別鉤——這柄父親傳給他的奇特的武器！

  他一直覺得「離別鉤」並不是一柄很吉利的武器，它太殘忍，要人離別。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到一定要用的時候，不到生死的關頭，他是絕不會用的！

  他本來以為在這小縣城裡當捕頭，他可能一輩子也用不上「離別鉤」的。

  但最近三年以來，他卻不得不用！

  因為最近三年來，江湖越來越混亂，其中發生的命案越來越多，涉及的高手也越來越複雜。

  他必須要用離別鉤！

  他要用離別鉤使這些「複雜而艱難」的關係全都離別！

  快刀斬亂麻！

  將這些關係「離別」之後，他就可以將這些犯了案子的人，抓進大牢裡面去了。

  這就是楊錚認為他應該做的。

  他也的確這樣做了。

  但是這三年來，他的白頭髮至少多了十三根。

  他還不到三十歲。

  他真的很累了。

  ······

  ······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在王歡看到楊錚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這個人實在不是他在記憶中的捕頭楊錚。

  他記憶中的楊錚，是鐵骨錚錚，是拼命三郎，是敢為正義，不惜粉身碎骨的硬漢子！

  眼前這個也許還是那樣一個人，但卻仿佛太蒼老了些。

  楊錚才不過三十歲，但他說話的時候，卻好似已有四十好幾。

  王歡忽然意識到，《離別鉤》的人物，已隨著大世界的改變，而有所改變。

  其中受影響最大的，恐怕就是楊錚！

  因為他是捕頭，天下越亂，他越忙。

  楊錚聽完相劍大師的評價後，便在一家小店招待王歡、郭大路、高漸飛。

  這家小店是家小面鋪，順帶賣些滷菜和酒。店主張老頭的菜滷的很入味，他和楊錚也是好朋友。

  楊錚點了一碗打滷面。

  高漸飛要的是一碗清水白菜面。

  郭大路吃了一碗紅湯多汁的牛肉麵。

  王歡卻不吃麵。

  王歡坐下桌的時候，便說：「楊捕頭俸祿想必不高，我不敢讓你請客。」

  楊錚道：「一碗麵，也算不了多少錢。」

  王歡道：「我來這裡，也不是來吃麵的，我要吃肉。」

  面鋪的張老頭聽到這句話，立馬搭腔道：「我這裡有牛肉，有滷的鴨翅膀，還有鴨脖。」

  王歡道：「我都不要。這些都不是我要吃的肉。」

  楊錚忽問道：「你想吃什麼肉？」

  王歡道：「吃龍肉！」

  楊錚笑了。

  他仿佛已經很久沒笑過，這一笑起來，至少看上去年輕了五歲。

  楊錚笑道：「我剛剛聽到相劍大師的評價，你的劍是飛龍在天，看來伱只有吃自己的劍了。我小時候看過江湖藝人的吞劍絕活，莫非你也會？」

  王歡也笑了笑，指指正在將大塊的牛肉往嘴裡塞的郭大路道：「這絕活他會，他以前賣過藝。」

  郭大路一邊吃，一邊搖頭。

  「我以前賣過藝，打過拳，可不會吞劍，吞牛肉倒是一絕！」

  四人齊笑。

  笑完之後，大家都沒有話說了，場面又冷落了下來。

  對於很多人都是這樣的，短暫的歡笑過後，便是長久的冷清。

  楊錚更已習慣這種冷清。

  每當遇到這種冷清的時候，楊錚通常會想一想公事，給自己找些活兒。

  所以他立即就想到了幾樁最近發生的大案子。

  他說：「王兄，我沒有證據證明你是兇手，而且我聽了相劍大師的話後，也知道你不會是兇手。可是這件事的確太奇怪。」

  王歡道：「哦？」

  楊錚道：「最先死的人是江湖上被稱為『十目十手』的宋十娘。這人的暗器手法很高，而且輕功也不錯，她卻死在自己獨門的『十娘針』下。」

  王歡道：「十娘針是什麼針？」

  楊錚道：「是她打造的一種暗器，類似於繡花針。她的眉心被十娘針刺中，倒在一口井邊。」

  王歡道：「除了她還有誰？」

  楊錚道：「還有金錢豹。」

  「金錢豹善用銅錢傷人，他本是黑道上的土匪，死不足惜。然而他偏偏死在縣衙大門口，其中一枚銅錢還被嵌入衙門的牌匾上！」

  王歡嘆了口氣。

  楊錚道：「熊大人要我在一個月之內務必破案！我找了好幾個稱自己當天夜裡在衙門口的路人，他們都說看見了一個用袋子裝暗器的人曾經經過這裡。」

  王歡道：「那個人就是我？」

  楊錚道：「我不知道。但江湖上用袋子裝暗器的人，好像只有你一個人。」

  王歡道：「看來有時候會了別人不會的絕技，也不是一件好事。」

  楊錚道：「還有一位暗器好手死在府衙上，由於他的死法和前兩位都很接近，所以府衙便把暗器移交到我手上來辦了。」

  王歡問道：「除了這三位，還死了些什麼人？」

  楊錚雙目看向遠方，道：「還死了我的很多兄弟，小虎，大海，王三胖，丁老四」

  他一口氣說了七八個名字，然後又一口氣將麵湯全部喝光！

  辦案肯定是會死人的。

  尤其是當案子涉及到江湖仇殺的時候，普通的捕快又怎會是武術練家子的對手？

  楊錚道：「我以前都把他們當作兄弟一樣照顧，但我還是沒有把他們照顧好。」

  王歡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楊錚頭上的白髮絲因何而來。

  多情自古傷離別！

  這些白髮或許有疲累的緣故，但更多的是離別帶來的。

  離別帶來的憂傷，離愁，痛苦！

  嘭。

  郭大路突然把碗放下，砸在桌上！

  他一開始來的時候，是想要替王歡撐撐場面的，壯壯聲勢的，順便再質問一下楊錚辦案為什麼不講究證據！

  然而當見到楊錚這幅模樣的時候，他卻心軟了。

  他同情每一個悲情的英雄！

  郭大路突然說道：「楊捕頭，這件案子既然是有人污衊我兄弟，那麼我也不能袖手旁觀！我幫你辦這件案子！」

  楊錚和高漸飛都驚奇地盯著郭大路，將郭大路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郭大路道：「不就是一個月麼？現在還剩下多久期限？」

  楊錚道：「還剩十天。」

  郭大路拍拍胸口，道：「十天時間，夠了，我幫你去查案子！」

  郭大路的確就是這麼個人。

  一個很大路，說大話，但是的確熱心而善良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