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

  京城的天氣早已冷了下來，蕭瑟的寒風不是刮過，整個京城都十分冷清，街道上都沒幾個人。

  但比天氣更寒冷的是大明崇禎皇帝的心情，他無力地癱坐在乾清宮的御榻上，心裡無比的悲涼。

  今年直到九月份，楊嗣昌圍剿張獻忠取得了初步的成效，在瑪瑙山擊潰了張獻忠的主力，大明朝似乎又出現了中興的曙光。

  但十月份以來，壞消息就一個接一個。先是滿韃十萬大軍入寇，本來有林峰的振明軍在大同府擋著，他也沒什麼壓力。

  但架不住朝臣，特別是首輔薛國觀的反覆遊說，他下定決心想藉機剷除聽宣不聽調的林峰。

  好不容易東拼西湊拿出一些開撥費，調動了洪承疇的五萬大軍，沒想到反而是噩夢的開始。

  這次在林峰的振明軍背後捅刀子，一開始也取得了不錯的成果，趁著振明軍全力抵禦滿韃之際，奪回了他們占領的大同城。

  但後續的發展完全出乎了崇禎帝的意料，振明軍在危急之際沒有被滿韃消滅，反而在重創滿韃之後主動南撤了。

  南撤了也沒有攻打朝廷重兵布防的大同城，而是一路南下，攻進了太原府。

  失去了振明軍制約的滿韃大軍，又開始了如同出入無人之境的劫掠，將大同府北部和宣府攪得一團糟。

  要不是京畿剛剛比劫掠過，還是一片白地，估計滿韃大軍又緊逼京城了，真是何苦來的。

  更可怕的是被朝廷通了黑刀的振明軍，立即撕下了與朝廷議和露出的看似溫柔面紗，開始了狂風驟雨般的報復。

  先是攻下雁門關，進入太原府，兵不血刃拿下代州。接著太原府丟失的消息傳來，前兩天西安府告急的緊急軍情也被八百里加急送了過來。

  一時間他的整個大明朝北部陝西、山西兩地處處烽火，更可悲的是他作為堂堂的大明皇帝，已經無兵可調，或者是沒錢調兵。

  只能眼睜睜看著振明軍攻城略地，迅速地擴大了地盤。本來他還覺得跟振明軍議和是朝廷的恩賞，讓他產生了朝廷軍隊還挺強的錯覺，現在看那是振明軍放朝廷一馬啊。

  崇禎帝一想到這些糟心事，氣就不打一處來，拿起內閣剛送來的西安告急的軍情，朝著內閣首輔薛國觀仍了過去，怒氣沖沖地說：「元輔，你一再建議朕要藉機除掉林峰，現在遍地烽火，到處告急，你說怎麼辦？」

  「皇上，老臣也不知道這林峰竟然還有如此的力量，現在陝、晉兩地朝廷兵力有限，只能等楊閣老平定張獻忠後，在領大軍去平叛了。」薛國觀只能無奈地將希望寄託到楊嗣昌身上。

  「楊閣老有沒有三頭六臂，對付張賊、闖賊都已經十分吃力，還怎麼去打林峰？你這個首輔就是吃乾飯的嗎？」崇禎怒喝到。

  薛國觀一聽立即慌了，撲通跪倒說：「老臣思慮不周，老臣有罪，但老臣對陛下是一片忠心，完全是為我大明考慮啊。」

  崇禎無比厭惡地看著跪倒在地的薛國觀，他十分痛恨只能製造問題卻解決不了問題的人。

  但卻忘了他自己才是那個最大的製造問題之人，而且還沒有能力解決，只能在自掛歪脖樹的時候來一句：「朕非亡國之君，皆是諸臣誤我」的自我安慰。

  但崇禎再痛恨薛國觀也於事無補，他只能將期待地目光投向兵部尚書陳新甲，問道：「陳部堂可有什麼應對之策？」

  「皇上，如今之計，只能暫時跟滿韃和議。現如今振明軍聲勢大震，以後也必然是滿韃的大敵，他們這次出兵也是專門為振明軍而來，下官覺得應該還是可以談的。」陳新甲回答道。

  「和虜之策，外朝堅決反對，奈之如何？」崇禎擔心道。

  「那就先瞞著外朝，跟滿韃接觸接觸吧，如果條件不是那麼苛刻，或許可以說服外朝。」

  「也只能如此了，此事就由你秘密去辦吧。」崇禎吩咐道。

  「遵旨！」

  「皇上，現在陝、晉大部被林峰的振明軍占領，直接威脅到了京師的安全，京畿又十分殘破，民力匱乏，加之滿韃不是入寇犯邊，我大明難以應對，不若皇上暫且巡視南京，把北方留給林峰和滿韃相互廝殺去。

  陛下則可依託江南充足的賦稅，厲兵秣馬，編練新軍，等林峰和滿韃疲憊之時，領兵北上，一舉恢復北方。」翰林學士李明睿此時提出了將國都搬遷的建議。

  如果此時南遷，大明王朝還是有很強的正統性，崇禎手裡也還有一些力量，如果能整頓好江南，還真是一著妙棋。

  崇禎聞言先是一怒，隨即看到御案上一堆的告急文書，在憤懣之餘也清醒地意識到，此言不虛。

  但是他內心的傲氣與自尊，讓他難以開口同意南逃。因為這等於是懦弱逃亡的表現，會被人們恥笑為可恥的廢君。南遷之後能否重新振作整軍嗎一切都未知，但是北京城一旦淪陷，那就是天大的恥辱，自己又如何能面對先帝和祖宗呢?

  於是他拒絕了李明睿的南遷之意，但也沒有責罰，他知道李明睿也是為他考慮。不過此時遠未到山窮水盡之時，以崇禎剛愎自用的個性，是不可能放棄的。

  他現在還有楊嗣昌統領的十萬大軍，洪承疇的五萬大軍，遼東還有部份關寧軍，京城也還有勇士營和部分能戰的京營，尚有不少牌可打。

  目前朝廷最大的問題是缺錢，這個薛國觀雖然無能，但提出的向皇親強行借錢之策，還是收集到了幾十萬兩。等這筆錢到位，跟振明軍還可以一戰。

  所以崇禎準備暫且先放過薛國觀，等將他利用完畢，強徵到皇親的銀錢之後，在殺了他平息眾怒。

  崇禎已經御宇十多年，自然不是一個政治上的小白，拿捏利用臣下也是熟練的很。

  薛國觀不知道崇禎的打算，為了贖罪，下朝後更加積極地去逼迫皇親借錢，等他運著籌來的五十萬兩準備進宮報喜時，崇禎借著薛國觀借錢逼死武清侯李國瑞的事，下旨將他解職，並責令其自殺。

  然後下旨啟用了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范復粹接替薛國觀任內閣首輔，再一次更換了內閣首輔。

  將明末內閣首輔的任期從按年計，改成了按月算。

  但無論崇禎帝怎麼換內閣首輔，朝政不僅沒有起色，反而越來越槽糕。反正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幹多久，一有事就追責，朝臣只能更加不盡心，遇事能躲則躲，大明的施政能好起來才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