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一場混戰
看到自己的家屬,默默的走到了陣前,袁宗第大驚,騎馬奔馳陣前大聲呼喊:「父老鄉親們,不要出來,退到陣後,我們會保護你們。退回去,退回去。」
那個老者走到了袁宗第的面前:「生死關頭,我們這些人,為年輕人爭取一個活著的機會。」
然後詢問袁宗第:「我的將軍,當年朝廷殘暴,我們為爭個活路造反。但現在朝廷不再徵收讓人賣兒賣女的苛捐雜稅,不再徵收讓我們下地獄的皇家供奉,不再強征我們家破人亡的徭役,那我們還爭什麼呢?」
袁宗第目瞪口呆在了當地。
老人嘆息一聲:「讓我們去吧,爭取一個我們再也看不到,希望他們能看到的太平。將軍,不要阻攔我們了,我們是自願的。」
密密麻麻的家屬百姓走到了陣前,面對那隆隆的蒙古鐵蹄。
不知道是誰,聲嘶力竭的唱起了自己陝西家鄉的信天游:「這黑漆漆的天哦,什麼時候亮噢。」
無數人低沉的應和:「什麼時候亮噢——」
「我真想把他捅個窟窿——」
「我真想把他捅個窟窿——」
「山溝溝那邊的夥計,我真想和你做個兄弟噢——」
「做個兄弟。」
「但這該死的山溝溝,卻讓我們不得見噢——」
「不得見噢。」
聽著這家鄉熟悉的信天游,袁宗第趴在馬鞍上痛哭流涕。
這是控訴,這是一種絕望的呼號。
戰士們被帶上戰場,那是他們的職責,但何嘗不是野心者冠冕堂皇的貪婪;百姓們被帶上戰場,那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在大明的境內,他們這麼做,還能自我安慰。但在異國的土地,卻是真真切切感受到這樣的殘忍。
英雄梟雄的亂世爭權奪利,統治者的貪得無厭,與百姓何辜啊。
蒙古的鐵蹄震撼大地,蒙古的騎兵鋪天蓋地,蒙古人的彎刀如林,蒙古的狼牙箭如雨。
前面的百姓,高唱著哀傷的信天游,默默的手挽起手,開始堅定的迎向了那鋪天蓋地的蒙古鐵蹄,如雨的狼牙箭,如林的彎刀。
衝過來了,無數的百姓在蒙古人的羽箭下,紛紛撲倒死去,但他或者是她的缺口,被後來者填補,雙方就這麼相向而行。
弓弦霹靂可怕,歌聲哀怨卻不屈。
首先發出怒吼的是擺在前面的榆木噴,一個個榆木噴,噴出了無數的石子,就如同在敵人衝鋒的前面,建起了一道死神之牆。
那些鋪天蓋地衝過來的敵人騎兵,不管是人還是馬,再也收不住腳步,就好像飛蛾撲火一樣,撞了上去,轉眼被打成了篩子,一個個翻倒在地。
但他們身後的兄弟卻不管不顧,紛紛越過他們繼續衝鋒。
一輪榆木噴射擊完畢,下面的,就是雙方正面相撞了。
轟的一聲,蒙古騎兵和百姓撞在一起了。無數的戰馬,撞飛了百姓,無數雙鐵蹄,踏進了老人,孩子,婦孺的胸膛。
一個老人撲上去,被撞飛,但戰馬的速度緩了一緩,又一個女人撲上去,抱住了戰馬的脖子,她的頭顱被彎刀砍飛。但一個孩子撲上去,抱住了戰馬的馬腿。
戰馬嘶鳴轟然倒下,馬上的勇士撲倒在地,轉眼就被無數的大腳踩成肉泥。
一個個騎兵速度被阻擋住了,他立刻陷入了人海,無數男女老少的手伸出來,抓住他,將他拖下戰馬,轉眼被撕碎。
百姓們付出了十倍二十倍的代價,終於阻擋住了蒙古騎兵衝擊的速度。
站在後面,面對父母妻兒慘死,早就血灌瞳仁到將士們,不必需要頭目的催促鞭打,喊著報仇的口號,勇往直前的沖了上去。
騎兵是步兵天然的天敵,但失去了速度的騎兵,卻轉眼成了拿著長兵器步兵的獵物。
一個個蒙古騎兵被扎槍捅了下來。
無數雙馬腿被步兵的大刀斬斷,馬上的騎兵轉眼就被砍殺。
接近三倍的流寇轉眼間,就將二十萬蒙古騎兵淹沒在五十多萬的人海里不能動彈。
流寇的騎兵發動了,七萬騎兵血紅著眼睛,發動了決死的衝鋒,對那些已經沒有了衝擊力的蒙古騎兵,發動了屠殺。
土爾扈特王冷眼看著這一切,他不為所動,直到自己二十萬的勇士和五十萬流寇徹底的混戰在一起的時候,當雙方所有的騎兵都陷入人海中,再也不能衝擊動彈的時候,他吹起了牛角號。
在他身後的地平線下,鐵蹄聲再次響起,一股股如同在地獄裡衝出的惡魔一樣的騎兵,足足有兩萬,衝進了戰場。
這才是蒙古人的殺招。
在這個時候,他們高速的沖了過來,手中的彎刀搖晃著,衝進了這無邊無際的戰場,收割著那些不能動彈的所有敵人的人頭。
整個流寇軍團就好像冰雪遇到了開水一般,被成片片的擊潰屠殺。
而在兩萬蒙古騎兵不斷解救出他們夥伴的同時,讓他們能動起來的騎兵不斷壯大,他們的殺戮更加猛烈。即便所有的大順將士還在咬牙廝殺,但一場即將的屠殺就要開始了。
袁宗第率領著他的親兵,就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在這片人海中往來穿行廝殺。揮舞著手中的一對鐵鞭,剛開始是奮力的殺敵,到現在已經變成了努力的救援,救援任何一個身處死亡邊緣的百姓,父母,兄弟。
然而,他的努力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到現在,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殘酷的廝殺,雙方七八十萬人混戰在一起,即便自己是天神降臨,也在這巨大的人海里,顯得那麼的無力。
他鵝蛋粗細的鐵鞭竟然已經彎曲了,他的手臂已經如千斤般沉重。
他不記得他殺了多少敵人,也不記得他到底救了多少親人。
但殺死一個敵人,就會再出現一個敵人,而被他解救的親人,轉眼就再次戰死。
雙方混戰在一起,殺的是天昏地暗,雙方再無援兵,再無力量投入戰場。現在,拼的就是意志,拼的就是血性。拼的就是這個戰場,是誰最後站在屍山血海里了。
半日過去,就在日到中午的這時候,南面,一陣陣沉悶的戰鼓聲傳了過來。在地平線下,一面面大明火紅的軍旗出現了。
正在酣戰的雙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搏殺,全部向這股戰場出現的第三方勢力望去。
然後,雙方默契的開始脫離,開始關注這支勢力的動向。
蒙古王爺收攏了隊伍,就這半天的戰鬥中,自己就有七八萬的勇士不能歸隊。
袁宗第郝搖旗收攏了殘部,五十萬,現在還站著的不足四十萬了。十幾萬追隨者,就躺到在了這片荒原之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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