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三種選擇

  「三姑姑再罵，就把人全都招來了。」賈蓉笑道，「我倒是不怕，只是有損二姑姑的清譽。」

  三女聞言，全都眼角一跳。

  就連賈探春，都下意識閉了嘴，不敢再出聲了。

  不過，看向賈蓉的眼神中，仍然充斥著怒火。仿佛賈蓉是個荒淫無道的禽獸，只是披了張人皮罷了。

  賈蓉倒是無所謂。

  隨著他地位升高，掌握的權柄越大，行事也就越發無所顧忌，只顧按照心意來。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權力與美人，永遠是相輔相成的兩個主題。

  權力越高，擁有的美人就越優秀，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無論，她是什麼身份。

  ******

  瞧見三女默不作聲了，賈蓉笑了笑，拱手一禮，就欲邁步離去。

  「等等！」

  忽然，賈探春喊住了他。

  賈蓉轉過身，詫異的看向她。

  然後就瞧見賈探春抓起一方錦帕扔到他懷裡，咬牙切齒地罵道，「把你嘴上的胭脂擦一擦！」

  賈蓉愕然，旋即微笑，捏著錦帕子，只瞧見上面繡著一幅『瑤島仙花』，是月季花枝上綻放雪花晶瑩的杏花，花繁葉疏，彼此輝映。

  「嗯，好香~」

  賈蓉捏起杏花帕子，湊到鼻前深深一嗅。但聞馥郁香氣入鼻，隱隱地還沾染著賈探春身上獨特的體香味，令他心裡微微一盪。

  不過，他的舉動卻令賈探春面色一變，忍不住眸中充斥怒火。

  沒想到，在如此情景下，賈蓉非但不收斂，還大膽調戲她。

  霎時間，賈探春捏緊粉拳，渾身繃緊里，內心充斥一股羞辱與怒火。若非顧忌身份影響，賈探春真想衝上去狠狠甩他幾個耳光子。

  便是賈惜春，看向賈蓉的眼神里，也重新流露出冷漠。

  不過，賈蓉卻沒繼續了，只捏著杏花錦帕擦了擦唇上的紅胭脂，便把杏花帕子藏入掏袖裡，大搖大擺的離去了。

  「真是個孽障！」

  賈探春罵道，含恨剜了賈蓉背影一眼，又轉過身把賈迎春罵了幾句，方才告誡賈惜春說，「蓉小子荒淫無度，不是個好相與的。你留在寧府里，遲早要被他連累。不如重新搬回來罷。」

  今兒賈蓉的行事，大大出乎了她們姐妹的預料。

  賈蓉連賈迎春都敢欺負，連賈探春都敢當面調戲，又何況是一個賈惜春呢？就算血脈近些，恐怕也攔不住他，反而會增長他的獸性。

  趁著現在，賈惜春形容尚小，還是趕緊搬回榮府要緊。

  再過幾年，惜春長大些，怕是也會遭遇毒手。

  賈惜春何嘗不知這個道理？

  只是，她搖搖頭，沉聲道，「沒那麼容易！他現在在寧府里一手遮天，誰也不敢冒犯他。我現在提出要走，只會惹惱了他。他連老太太都不怕，如何會放我走？

  「如果他真起了那等見不得人的心思，索性無非一死而已，我又怕得誰來！」

  賈惜春堅決的語氣，讓賈迎春和賈探春全都嚇了一跳。

  看著她年紀那么小，卻面色堅毅，很淡定吐露死字。

  讓賈迎春和賈探春心神激盪，卻忍不住摟住她，流著眼淚安慰道，「呸呸呸！哪裡就那麼嚴重了。好端端地，談什麼生死？你才多大年紀，怎麼就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姐姐們總會護著伱的，總會有辦法的……」

  賈惜春聽了，卻抿著嘴唇沒有說話，眼底閃過一絲漠然。

  你們連自己都保不住，還來保護我？

  不過，礙於姐妹情分，賈惜春沉默著，並沒有說出來。

  而賈迎春與賈探春對視一眼，也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苦澀。

  死？

  說的那麼輕鬆，可除非逼到絕境了，誰有那麼大勇氣呢？

  「反正我是沒有的。」賈迎春搖頭，聽見死字她就害怕，她只想安安分分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如果沒有外人打擾，那就更好了。

  「往後我就躲在榮府里，再也不來寧府見他，他便不能對我如何了。」賈迎春捏緊粉拳，心裡仍然抱著一絲希望。

  而賈探春呢？

  「死？我還沒嫁人，去過一天真正揚眉吐氣的日子，怎麼可能白白死了！誰也不能讓我死！便是再大的磨難困境，我也會想法子去解決。」賈探春咬牙切齒，眼神里流露出堅毅。

  三個姐妹，三種性格，三種截然不同的選擇。

  這就是賈蓉喜歡她們的原因，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

  當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三姐妹在園子裡整理好情緒，又描抹了一下妝容，也不在園子裡多呆，更不敢分開行動，直往天香閣而去。

  天香閣是賈母所在，身邊環繞大姑娘小媳婦，便是賈蓉再膽大，也要注意影響。

  而且，時間不早了，馬上就要擺宴了，她們也該回去了。

  等姐妹三人回返天香樓，給賈母請了個安，便規規矩矩入了座，卻瞧見賈蓉端坐廳上，眼睛清亮有神，唇角掛著微笑，正陪著賈母、王熙鳳等人逗樂子說話。

  但見他錦衣華冠，相貌堂堂，凜然儒雅，眉眼間透著一股自信神采，又彰顯出武勛子弟的英武之氣。

  其說話擲地有聲，舉止言談間吐露千丈豪氣，正說著要往關外走一遭，去巡視莊田等事。

  聽著他的計劃，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等人，全都頷首點頭，語氣中透著欣賞。

  渾然沒有之前劍拔弩張的衝突。

  王熙鳳更是建議說，要讓賈璉也帶一批人，與賈蓉一道往關外走一趟，去瞧一瞧莊田上的虛實。

  只是，她話音落下，賈母卻沒有欣然同意，反而遲疑著望向邢夫人，詢問她的意見。

  而邢夫人，雖然不是賈璉的生母，但與他關係也不差。

  想到賈璉平日裡的性情，不禁搖搖頭，順著賈母的心意笑道，「蓉哥兒武藝出眾，走的是武勛之路。而璉哥兒卻不一樣，他是個讀書人，沒有蓉哥兒那麼皮實。咱們府上家大業大，京城裡的榮華富貴都享用不盡，何苦飲風冒雪去追究那三瓜兩棗？依我看，還是讓璉哥兒繼續管著京里這攤事要緊。」

  賈母點點頭，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當年圈地的時候，太祖皇帝隆恩浩蕩，便讓榮府多圈了些。便是這麼些年分下來，也比寧府多了十幾處莊子，確實比那邊兒要寬裕許多。」

  說罷，看向王熙鳳道，「鳳辣子，你男人是個文官，管著京里這攤事已然不容易。他若聽了這話，又要和你吵，卻不要再提了。」

  王熙鳳聽了，想起賈璉平日裡的性子，也不禁暗暗嘆息，表面上卻笑道，「還是老祖宗和婆婆想的周全。我這個媳婦，平日裡沒讀過什麼書，大字也不識一個，管著家裡這攤子事，每日裡都心裡撥弄算珠子兒，想著如何增添進項，讓家裡過的更好。一時間竟沒那麼多。還是老祖宗提醒了我才恍然大悟。怪道呢，老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可真是半點沒說錯。」

  鳳姐兒在廳上是氣氛組，她長得美貌，氣質獨特，在廳上宛如鶴立雞群，誰也難以忽視。

  偏偏她說話時，喜歡在廳里走動，手裡捏著帕子，一甩一甩的，仿佛顧盼生輝，耀武揚威的大公雞。

  只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說話時，語氣停頓，腔調板正，卻又透著一股子矯氣，讓人聽了暗暗好笑。

  話音落下，廳里便哄堂大笑。

  「哈哈哈。」賈母仰頭大笑，滿臉無奈的指著王熙鳳，語氣寵溺道，「好你個鳳辣子！知道你管家辛苦了，卻也不必每天變著法為自己討功勞，更不必想著法來哄我。你那點心眼子，在場誰不知道，便是寶玉、黛玉這兩個小的，怕也看得清楚呢。」

  「哎呀，老祖宗，你又笑話我，人家不依了。」王熙鳳配合著，故意扮做小女人姿態，仿佛被賈母戳破了小心思，猛地跺跺腳，撒了個嬌，迎著眾人的哄堂大笑，快步走到羅漢床前，鑽入了賈母的懷裡。

  而眾人瞧見她這樣，卻也笑的更大聲了。

  而賈母亦是摟著王熙鳳，滿臉寵溺的笑著安慰，祖孫慈愛和睦的模樣，讓廳上一陣輕鬆喜悅。

  但笑容的表面下，隱藏的心思卻是暗暗敬佩王熙鳳的手段，嬉笑怒罵間討好賈母喜歡，卻也不得罪任何人，真不是誰都可以的。

  在這廳上，除了王熙鳳，誰又能那麼恣意放縱呢？

  只有她！

  「只可惜，鳳姐兒手段了得，卻終究要迎合老太太的心意。而璉二哥也不像那人，可以承擔起事……」

  此時，剛與賈蓉在園子裡打了個照面，進入廳里的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三姐妹，也彼此端坐角落裡，一邊享受廳上的歡鬧氣氛，一邊暗暗打量賈蓉，心裡暗暗嘆氣。

  「這個人，真是太會裝了！」

  賈探春暗道。

  此時端坐廳上的賈蓉，仿佛變了個人，溫文爾雅，英武逼人，誰瞧見不讚嘆一句優秀子弟？

  可只有私底下時，才會發現他隱藏的荒淫面孔。

  「可縱觀歷史上，那些真正有本事的男人，誰又不是如此呢？」賈探春沉吟，「哪個男人，骨子裡不是荒淫的呢？無權無勢的，便只能忍了，在腦子裡浮想。而有權有勢卻沒本事的，卻只會荒淫，不會做事，最終一敗塗地。而那些有權有勢又有本事的……即懂得享受，又能看清自己想要什麼，去努力爭取，最終大獲成功！

  「現在寧榮賈府，好像也只有蓉哥兒一個人，知道自己要什麼，願意為此去拼命爭取了。」

  賈府，缺的就是這樣敢勇於承擔責任的男人！

  即便是賈探春，在聽到賈蓉準備前往關外巡視莊田時，心裡對他的怒火和鄙夷也都散去了。

  反而心底泛起很複雜的心緒。

  憤怒與崇拜並存、鄙夷與欣賞交織，在賈探春心底不斷閃爍，漸漸讓賈蓉在賈探春的心底，留下一個更清晰的複雜印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