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眉神
看著顧盼兒失聲痛哭，廳上各人表情各異。有人感慨，有人欣慰，有人良言苦勸，有人滿臉艷羨。
只有賈蓉，看透了事情本質。
女狀元！
顧盼兒心心念念的，便是這麼薄薄一紙「告身」。說到底，不過是貴人老爺們隨手的「遊戲之作」。但在顧盼兒看來，卻是她在太平樓樓里生存的保障。
「這人世間，可真是一點不公平呢。」
賈蓉孤獨而落寞的坐在下首，與閣子裡的繁華熱鬧格格不入。
「但其實，我也是個既得利益者。又在矯情什麼呢？」
看透本質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至少目前，賈蓉自認是不能免俗的，只能盡力去融入這個世界。
「等以後罷，等我有了力量，也許可以改變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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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榜評鑑完畢，今晚這場酒宴最大的看點也就結束了。
一眾貴族老爺們，重新入座，叫來舞伎，再次起舞。
這是《兩世姻緣》的第四折。
韋皋和張延賞的誤會解除，唐中宗聽聞此事，親自下旨賜婚。韋皋迎娶張玉簫，二人結為夫婦。
不過，此時廳上眾老爺們，卻全都無心欣賞歌舞了。只顧與花魁們耳鬢廝磨，逗笑調情。
賈蓉亦是如此。
因為兩首好詩詞，讓顧盼兒掙了大臉，所以侍候起來格外賣力。若非此地仍是廳上，顧盼兒怕是要翻身做主人，與他唱一曲《念奴嬌》了。
沒多久，《兩世姻緣》第四折跳完，一場宴會的完整流程全部結束。
一眾貴族老爺，包括賈蓉在內，全都站起身，拱手作揖，相互告別。
宴會結束，該去歇息了。
送走各位老爺，賈蓉也沒多留，被顧盼兒領著，一路出了主閣，往二樓她所居住的閨房裡走去。
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賈蓉酒意上頭，面色潮紅，吐著馥郁酒氣，還真有些激動呢。
沒多久，顧盼兒領著他進入一個房間。房間寬闊，共有三廳，擺設雅致，前後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右對設，小堂垂簾，茵榻帷幌之類稱是。
「娘子歸家了。」
進入外廳，一個梳著丫頭髻的綠裙小丫頭迎上來，恭敬地喊了一句。然後遞上來三柱線香。
迎著賈蓉詫異的眼神，顧盼兒接過線香，走到外廳香案供奉的神龕前，恭敬地跪地拜了拜：「白眉神在上，弟子顧盼兒今日迎客，求萬事順遂。」
說罷，燃起線香，往香爐里插了。
賈蓉瞧得神奇。
但見那「白眉神」，長髯美貌，騎馬持刀，絕似關公。但眉毛為白，眼睛為赤，是明清伎家供奉的神像——煙花行業的祖師爺！
白眉神的來歷，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上古聲名赫赫的盜跖，也有人認為是黃帝時的樂官伶倫。
明清時的伎家，多供奉此神。
少者，也供奉呂洞賓、管仲者為祖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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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了祖師爺，顧盼兒眉眼巧笑，領著賈蓉繼續往裡走。中廳里碧紗籠小榻，是給丫鬟睡覺的。還擺著一個折迭屏風，旁邊擺著浴桶，是給伎家洗澡沐浴的。
再往裡走，便是顧盼兒的閨房。
擺設雅致，空氣中瀰漫馥郁香氣，宛如進了桃花源。但見錦衾貯褥，畫帳繡帷，俱令精雅，陳設有序，映帶房櫳。有天然幾、藤床、小榻、禪椅、筆、硯、彩箋、酒器、茶具、花樽、鏡台、妝盒、繡具、琴簫、棋枰等物件擺設整齊。
好個紅樓閨房！
賈蓉走進來，不禁嗅著馥郁香氣，身體裡燃起一團火焰。
「哥兒先飲茶，奴去洗漱一番。」
顧盼兒把賈蓉領進閨房，綠裙小丫頭奉茶擺了。顧盼兒囑咐一句，便命綠裙小丫頭把折迭屏風展開，把浴桶擺了，讓廊外龜奴送了熱水，開始洗澡。
這會子，賈蓉安靜等待，沒有提出什麼洗鴛鴦浴的提議。
要知道，青樓楚館可不是家裡。女伎陪侍之前，照例需要洗下身，一般是在水裡加上一些檀香和白礬。檀香起到香身的作用，而白礬則有殺菌功效。
聽著屏風裡的嘩啦水聲，賈蓉坐在禪椅上，竟有些心猿意馬。小腹里有一團跳躍的火焰冉冉升起。
嗯？
賈蓉詫異：我自制力這麼差嗎？反應會不會太大了？
突然，賈蓉想起綠裙丫頭進來奉茶的時候，還特意撥弄了一下香爐，往裡面燃了塊碎星（重量單位，一小塊。）
他以為是沉香或者檀香，現在想來，莫不是什麼催情香？
下意識的，賈蓉走過去，迎著香爐升起的裊裊香菸，輕輕嗅了嗅。
果然，香味馥郁，竄入鼻孔里直衝大腦皮層，然後便感覺身體火熱，小腹處燃起一團火焰。
「果然是催情香！」
賈蓉倒是不反對在閨房裡燃催情香，不過是助興之物，值當什麼。只是賈蓉年輕力壯，血氣方剛，不是腎虧氣損的老頭。便是沒有催情香，他也一柱擎天。現在身邊沒個女人，又要嗅著催情香，他實在憋得難受。於是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把窗子開了，讓窗外的冷空氣進來，散一散味兒。
但是，賈蓉打開窗格，漆黑的夜幕中，一片雪白晶瑩的六角形雪花，突然從窗外飄進來。竟是下雪了！
賈蓉愣了一下。
看著窗外漆黑夜幕飛舞的雪花。
「這才六月份吧？傳說中的六月飛雪？是誰有冤情？」
賈蓉詫異。
旋即，他意識到了什麼。
今年是隆安七年，歷史上的永曆二十七年（清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明清小冰河期還沒過去，反而會進入最寒冷的階段。在前身記憶里，從永興朝盛世以來，大周天氣巨變，一年比一年寒冷。水災、旱災、雹災、蝗災、地震、風災、風災、瘟疫，也一年比一年更厲害。
地方上各省道州府郡縣，每年報災的摺子，仿佛雪花般，幾乎能淹沒了諸位閣老的案頭。
而這也是永興盛世以來，百姓們怨聲載道，開始抱怨太上皇窮奢極欲，導致盛世變災年的下場。
地方上農田歉收，百姓們賣兒賣女，土地兼併嚴重。活不下去的百姓們，甚至打家劫舍，干起了無本買賣。盜匪橫行，水寇肆虐。地方上越來越亂。甚至有白蓮教民燒香結社，試圖造反，顛覆大周統治！
這也是永興之變的前提！
大周朝從上至下，對太上皇的皇權，產生了極大的怨念。
而最後，太上皇也確實退位了，把皇位禪讓給今上。但是，地方上的天災人禍，並沒有止歇。反而越演越烈。若非大周武德充沛，餘威尚存。怕是會重演前唐「安史之變」，直接盛世夭折。
賈蓉站在窗格前，望著漆黑的夜色，晶瑩的雪花飛舞，眼神清亮而有神，思考著大周朝的未來走向。
就在這時，在中廳洗澡沐浴的顧盼兒，突然穿披素紗，腳踏靸鞋，走進閨房裡。但卻渾身一顫，驀然吹來一股冷風。瞧見賈蓉打開了窗格，連忙道：「快把窗子關了！冷死個人了。」
賈蓉聞言驚醒，看見顧盼兒身披素紗，綠裙小丫頭趕緊給她披了件襖子，連忙歉意一笑，抬手把窗格關了。
「哥兒真是胡鬧！」
就在這時，顧盼兒走來埋怨道：「俗話說：深夜的風，刮骨的刀！這晚上的窗子怎麼開得？哥兒這麼金貴的人。就不怕涼風灌肚，惹了風寒，白白送了這條性命？」
正欲走來道歉的賈蓉，突然腳步一頓，整個人愣住了。
涼風灌肚？感染風寒？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