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果蒼穹是烏雲閃電
賈政是個什麼人？
原著先是誇了一堆好話，諸如「端方正直，謙恭厚道，人品端方，風聲清肅。禮賢下士，濟弱扶危，大有祖風。」
最後，輕描淡寫的以一句「惟失之於迂腐」，畫龍點睛般的，指出賈政的性格缺點。隱喻他抗爭失敗的理由。
一個簡單的「道學先生」，肯定不能全然描述賈政。
因為作者對賈府里的人物，是存著一份「上帝視角」的憐憫之心。
尤其是賈府里的「補天之人」。
他們做過抗爭，卻因為種種現實的原因而失敗。
補天，補天！
如果覆蓋在賈府上空的整片蒼穹都是烏雲閃電，無論怎麼彌補，又怎麼能夠獲得安寧和幸福呢？
這是封建時代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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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後世的靈魂，熟讀紅樓故事，也理解賈府敗亡的本質原因。如何願意去做一個可憐又可悲的補天之人呢？
他也許不能變成一顆紅太陽，綻放萬丈光芒，把所有的烏雲黑暗都驅散。
但他可以拼勁全力，昂首挺胸，發出自己對命運的抗爭怒吼。
也許……
如果幸運的話，會在掌心裡凝聚出一柄鋒利的寶劍，把那烏雲閃電撕裂，見到久違的陽光，獲得片刻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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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抗爭之路，總是需要同伴的。一個人的英雄，實在太孤獨了。人類只有抱團在一起，才能發揮出最大力量。
然而在整個賈府里，賈蓉放眼望去，到處是惡臭的蚊蠅蛆蟲。它們趴在腐爛的肉體上，貪婪的吸吮鮮血，想要讓這塊散發臭味的腐肉徹底消亡。
雪崩來臨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每個人都是劊子手。
尤其是賈府的掌舵者，都握緊方向盤，往深淵的方向，狠狠加速著。
也許偶爾有幾個清醒者，看見了那深淵而帶來的黑暗恐懼。他們發出一聲或幾聲悽厲的尖叫，但卻並沒有喚醒身邊已經瘋狂的同伴，反而被視為「異端」，站在道德制高點對他們進行審判，把他們從靈魂到肉體全都毀滅，成為墜落深淵前的第一個「犧牲品」。
現在，賈蓉遇到了賈府的第一個「清醒者」，也是一個可憐而又可悲的「補天之人」。
賈政「清醒」的目光，讓賈蓉稍感欣慰。至少，他不像那些已經瘋狂且無可救藥的人。儘管他沒有叫醒同伴和調轉車頭的能力，但他可以幫助賈蓉去握緊那個方向盤，成為他車上的乘客之一。
至於那些瘋狂的人。
賈蓉不指望叫醒他們，只要車裡沒有他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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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爺，今兒侄孫得了東平郡王府遊園會的武狀元。侄孫答應各府的哥兒們，晚上要在太平樓包場擺宴請客，如果二老爺有空的話，請一定要赴宴。」
太平樓雖然是青樓楚館，但卻是開國太祖皇帝所修建的。其本意是「宴群臣及天下士子」。前去消費都是達官貴人。便是賈政，再怎麼「道學先生」，也已經習以為常，不會太過厭惡。
所以，賈蓉方敢當眾邀請。
「老爺，今兒瓊英園裡的事兒傳出去，保不齊就會有世交老親們到來。賈族沒有長輩給小蓉大爺撐腰，這場戲怕是唱不起來呀。」
賈政還沒說話，廳上的一眾清客相公眼睛一亮，卻先急了。
賈蓉在太平樓包場，他們作為榮國府的「門客」，如何不能去湊湊熱鬧，體驗一番太平樓的頂級服務式體驗呢？
所以，一個個全都勸起了賈政。
其實，賈政也想去。
他是個標準的「士大夫」，在出仕前，「也是個詩酒放誕之人」。
只是挨不住面子，現在有清客相公們「良言苦勸」，賈政無奈嘆息，撫須沉吟道：「也罷，老夫便去赴宴，給蓉哥兒撐一撐場面罷。」
此言一出，賓主盡歡。
賈政眼睛明亮，輕撫著長須，臉上露出矜持的淡然微笑。
一眾清客相公們，彼此對視一眼，眼睛裡閃爍興奮的神采。
賈蓉欣賞著這一幕，心裡暗暗搖頭，對賈政的「假道學」不以為然，卻也對詹光、單聘仁、程日興這群篾片相公暗暗警惕起來。
「這幫子玩意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須得小心些。」
正事說完，賈蓉沒有多呆，便藉機拱手告辭，退出了暖閣。
賈政拜訪完，寧榮兩府主要的爺們便拜訪的差不多了。
賈寶玉、賈環、賈琮年紀太小，儘管輩分大些，賈蓉就不去湊熱鬧了。只把蟒鍛和大紅妝鍛讓僕婦轉交了就成。
「反倒是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這三位姑姑，也許該送一份禮，不能厚此薄彼。
「尤其是惜春姑姑。
「她可是賈敬的女兒，賈珍的胞妹，我的親姑姑。卻自小養在了榮國府。賈敬和賈珍又不管不問。按林妹妹的《葬花吟》所說：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這賈府里的奴僕小廝都是逢高踩低的，慣會看人下菜碟。爺娘老子都不管的小姐，會在榮國府里遭受怎樣的待遇，想想也知道了。
「幸好我來了！
「現在惜春年紀還小，必須讓她感受到來自寧國府的一份關愛。不能讓她養成原著里那樣孤僻冷漠的性格。
「好歹也是有一份血緣關係的。賈敬和賈珍不認這個女兒和妹妹。我賈蓮華卻要認這個姑姑的。
「還有探春和迎春，大概也是一樣的情況。
「尤其是探春！
「這可是賈府里的另一個『補天之人』，她曾發起的『探春新政』雖然失敗了，但卻讓人拍案叫絕，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我……
「所以，不能讓姑姑們寒心了。必須讓她們感受到來自親人的關愛。」
此刻，賈蓉眼神清亮，唇角勾起笑意，一邊折返寧國府，一邊遙望榮國府的後宅，忍不住心潮起伏。
他可真是太孝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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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返寧國府，天色漸漸昏暗下來。
賈蓉走進正院的總理房，尋來寧國府都總管賴升，與他商議給賈敬、張道士和賈府三春送禮的事兒。
「大爺放心，老爺都交代過了。不過補送一份禮物罷了，算不上什麼大事。」
聽著賈蓉要給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三位姑姑補送一份禮物，賴升笑呵呵地答應下來，並說不算什麼大事。
賈蓉聽了這話，暗暗感慨賴升的權力之大。
我一個寧國府嫡長子繼承人，都沒有這麼大權力。你一個奴才卻有了，可想而知你手中流過了多少金銀。
你這是取死有道啊！
不過表面上，賈蓉卻感激笑道：「還是賴爺爺疼我。有您全力支持我，我做起事來可順暢多了。」
「呵呵，都是下人的本分罷了。」
賴升謙虛道。
「對了賴爺爺，之前我跟老爺提了一嘴給府里下人發一份賞錢的事兒，這事兒老爺跟您交代了嗎？」
「交代了。」
賴升笑著點頭，道：「我已經通知了帳房和銀庫，明兒早起給府里下人多發一份月例。我這個都總管拿十兩銀子，上四房管事拿四兩，其餘各房管事拿二兩，一等丫頭拿一兩，二等丫頭拿一吊錢，三等粗使丫頭拿半吊錢。
「還有老爺的各房姨娘和通房丫鬟們，也跟著領一份賞錢，比照各房管事們拿二兩銀子。」
賈蓉暗暗點頭。
寧榮兩府的「月例」制度，是祖上傳下來的「舊例」。
把府里主子奴才分成七個等級，上五個等級是發銀子和銅錢，下兩個等級即二等丫頭、三等丫頭是只發銅錢。
譬如梅香和春桃。
一個一等丫頭，一個二等丫頭。春桃的月例是一吊錢，就只能領一串銅錢。而梅香的月例是一兩銀子。而銀子與銅錢是有兌換率的，有時候一兩銀子只值800文錢，豈不是一等丫頭不如二等丫頭？實際上，寧榮兩府發放的時候，是發一兩銀子加半吊錢。遠遠超過了春桃，相當於她的一倍。
又譬如說賈蓉，他是寧國府的主子，並且是嫡長子。按最高規格發放，月例是二十兩。實發二十兩銀子加十吊錢。實際上，是相當於三十兩的價值。
「賴爺爺辦事妥帖。」
賈蓉笑著讚嘆，正準備吹捧幾句，就瞧見一個小廝快步跑來，面帶急切之色，短促的說道：
「大爺，都總管，老爺出來了。」
霎時間，賈蓉和賴升面色一肅，快步走出總理房，往二門走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