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坐收江州
王坦之離開桓溫大營,乘坐快船,順流而下,匆匆返回建康,滿朝公卿無不對他望眼欲穿,就想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結果。
台城,正殿。
眾人屏息以待,而王坦之也道出了桓溫的條件。
都督交廣二州軍事倒還好,但當公卿們得知桓溫索要江州,一時間,人群炸開了鍋。
「江州拱衛京畿,怎可許他!」
「沒錯!江州若失,朝廷必將受制於西藩!」
「不可!萬萬不可!」
眾人七嘴八舌,吵得褚太后心煩意亂,又不知該如何平息爭議。
正不知所措時,王坦之再度開口,他提高了音量,大聲道:
「桓征西有言,若是不能如願,縱使我等引羌人南下,也將與姚襄戰於建康!」
此話一出,殿內鴉雀無聲。
桓溫的態度已經表現的很明確了,不滿足他的要求,他就要興兵犯闕,藉口有很多,比如打起清君側的旗號。
當然,桓溫不一定敢這麼做。
他的勢力構成與桓熙不同,桓熙是自己打下了關隴,通過籠絡將士,邀買民心,贏得百姓的擁護,實現對關隴的穩固統治。
桓熙麾下將佐、治下民眾並不在乎他是否對晉室恭順,大家只認桓熙這位桓公。
而桓溫的統治則是建立在與荊州士族合作的基礎上,因此,他的顧慮也就更多。
無論司馬氏怎樣的暗弱無能,總會有士人心存忠義。
否則桓溫的心腹幕僚習鑿齒也不可能被他貶職、疏遠。
習鑿齒正是襄陽人,荊州士族。
桓溫不知道荊州還有多少習鑿齒,但他如果真的興兵犯闕,誰又能保證身後的荊州不會出亂子。
因此,桓溫是以攥取利益作為東出目標,而非與晉室撕破臉皮,入主建康。
原時空中,晚年的他占據整個江南,就連建康所在的揚州都被桓溫所控制,若不是存在那麼多的顧慮,也不至於被謝安、王坦之等人拖死。
畢竟只要直接派兵進入建康,別說九錫,皇位都已經到手了,而桓溫重病之時,都火燒眉毛了,還是只能不斷的派人催促,至死也沒有等到九錫之禮。
不過,桓溫有自己的顧慮,朝堂上的公卿們卻也害怕他真的不管不顧,興兵犯闕。
在北伐主力被重創之後,單靠朝廷手上那點可憐的軍事力量,抵擋不住桓溫,而引羌人南下,無論桓溫與姚襄之間,是誰獲得了勝利,都將乘勝入主建康。
甚至不能排除桓溫與姚襄言和的可能,效仿李傕、郭汜故事,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
無論桓溫、姚襄是戰是和,都是不可接受的。
會稽王司馬昱向褚太后進言道:
「陛下,眼下之事,當以穩住桓征西為先,江州不如許之。」
群臣聞言,紛紛附和。
給了吧,給了吧,當年王敦坐擁荊、江二州,不也沒有成事麼,今後再想辦法收回來便是。
褚太后見公卿們都已服軟,她一個婦人又如何硬氣,哪怕知道江州的重要性,也只能無奈嘆息道:
「就依眾卿所請。」
褚太后頒下詔書,因為有了桓熙身兼雍、秦、梁三州刺史的先例,桓溫得以身兼荊、江二州刺史,都督荊、江、益、寧、廣、交六州諸軍事。
至此,在長江以南地區,僅有江東的軍事力量不受桓溫的調派。
至於是否能夠馴服廣州、交州刺史,使他們和周撫一般對自己俯首聽命,還得看桓溫自己的本事。
王坦之將冊封詔書帶來豫章郡,送至桓溫大營,桓溫心滿意足,拜受恩旨之後,桓溫立即引兵前往位於豫章郡的江州治所尋陽縣(今湖北黃梅縣西南)。
因為荊揚之爭,江州治所屢有變更,東晉咸康六年(340年),也就是十三年前,江州治所被遷徙到了尋陽縣。
此前王羲之因為政治立場的問題,被迫辭去江州刺史一職,而接替之人,自然是會稽王司馬昱的黨羽,桓溫陳兵豫章郡,早就讓他寢食難安。
如今得了朝廷徵召,江州刺史不敢抗旨,當天就收拾行裝離開,入朝為官去了。
桓溫就此入主江州,他登上尋陽城頭,對一旁的五弟桓沖道:
「為兄將上表朝廷,表奏你為豫章太守,都督十郡諸軍事,今後,江州就託付給幼子(桓沖字)了。」
江陵才是桓溫的老巢,他註定不可能離開荊州,親自鎮守江州,只能派遣心腹留守。
環顧麾下將佐,無論是能力,還是與自己的關係,誰又能比桓沖更合適。
桓沖雖然在出生以後,就被桓溫拿去換了一頭羊。
但自從將他接回家後,兄弟之中,也只有桓沖最受桓溫的喜愛與器重。
桓溫對於桓沖的信任無需多提,否則也不會在臨終之際,見嫡子無能,把家業託付給了桓沖。
當然,在這個時空,有桓熙的存在,桓溫註定不會再起這種心思,而桓沖也更不可能有這種妄想。
桓沖明白江州的重要性,兄長蟄伏這麼多年,無所作為,就是因為江州被朝廷掌控。
苦等數年,終於借著殷浩北伐失敗的機會,要來了江州,無論如何,也不容有失。
桓沖深感肩負重任,他肅容道:
「沖必殫精竭慮,不敢懈怠。」
桓溫欣慰的拍著五弟的肩膀,桓沖的才能,他是清楚的,否則也不會委以重任。
收回了手,桓溫望向北方,嘆息道:
「也不知道熙兒進攻涼州,是否順利。」
桓熙出兵之前,就曾遣使知會桓溫,倒不是為了向父親請示,求得允許。
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父子二人但凡有什麼軍事行動,總要提前知會對方,一旦遭遇緊急情況,另一方也能有所準備。
桓沖聞言寬慰道:
「熙兒乃當世名將,又有王猛、權翼等人為之運籌帷幄,鄧遐、鄧羌等人為之衝鋒陷陣,區區涼州,自能手到擒來。」
桓熙如今確實當得起名將的稱呼,畢竟,真要細論的話,他也曾經打敗過名將質檢員麻秋。
長安一戰,麻秋就在石苞的軍中,最終眼見局勢不利,劫持石苞,棄軍而走。
聽桓沖提起王猛,桓溫嘆道:
「我聽說熙兒很少過問政事,皆由王猛為他處置,如今關隴欣欣向榮,王猛功不可沒。
「如此人才,我亦嚮往。
「幼子,你說,如果我向熙兒開口索要,他是否願意忍痛割愛?」
桓沖聞言,強忍笑意道:
「兄長大可一試,只是我擔心熙兒到時候會向嫂嫂哭訴兄長橫刀奪愛。」
桓溫漲紅了臉,他辯解道:
「我並非懼內,只是她見識淺薄,平日裡,我懶得與她爭辯罷了。」
桓沖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桓溫狠狠瞪他一眼,桓沖只得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地點頭道:
「兄長所言有理。」
只是桓溫註定不敢去打王猛的主意了,他又想起了謝艾,喃喃自語道:
「也不知謝艾究竟能否為熙兒所用。」
桓熙想要收服謝艾,可謂人盡皆知。
當然了,以謝艾的才能與名聲,哪怕是桓溫坐在桓熙的位子上,也得想盡辦法將他收為己用。
畢竟像謝艾這樣的儒將,本身就是被當下風氣所推崇的。
想一想,戰場上,謝艾坐在交椅上,鎮定自若的指揮作戰,談笑間,摧枯拉朽,舉手投足之間的從容與氣度,哪怕是桓溫,也得為之傾倒。
魏晉士人就好這一口,但也不是誰都學得來的。
桓沖不清楚涼州的局勢,因此不敢妄加論斷。
正當桓溫不費弓矢,坐收江州,為此得意之際,桓熙也在金城郡做好了西征的準備。
桓熙自從收服謝艾,入主榆中城後,因為風雪大作,道路難行,而士兵也多有凍傷,不得以只能在金城郡稍作休整。
當然,桓熙敢於在榆中休整,而不是冒著惡劣天氣,不顧傷情,進攻武威,也是對王猛、鄧羌、沈勁等人有著絕對的信任。
以王猛、鄧羌、沈勁的才能與忠誠,憑藉五千戰兵、三千弓騎、以及雍州不下十萬的州郡兵,依險固守,必能替自己看顧好關中。
今時不同往日,當初桓熙攻取秦州,卻因為姚襄進攻潼關,不得不急急忙忙回援,為此跑廢許多軍馬。
那時候關中也才剛剛平定不久,人心未定。
而現在,正如苻雄所言,關中地險而民附,桓熙所要做的,就是打好涼州之戰,莫要錯失這一次的機會。
此時已經接近年底,氣候不再像之前那般寒冷,就連風雪也小了許多,將士們的傷情陸續好轉。
桓熙見狀,終於在榆中誓師,出兵討伐張祚。
進攻武威郡的不僅有桓熙麾下三萬步騎,還有謝艾麾下的三千將士。
桓熙在榆中時,也並非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他在與謝艾親近關係,同時讓謝艾融入自己的親信圈子的同時,也整編了金城郡五縣的守軍,從中挑選出三千步騎。
這些人都是跟隨謝艾屢破後趙的精銳,桓熙暫時交由謝艾統領。
當然,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大戰之後,還是要把他們編為戰兵,而不是讓他們成為謝艾的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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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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